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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起青萍,金蝉脱壳

小说: 十娘斩情录   作者:墨随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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墟市归来己过旬日,杜十娘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清冷孤高的花魁,于觅雅小筑内抚琴作画,暗地里却将净璃灵气运转到极致,不断冲刷着那柄缴获的血刃上的煞气,同时温养着怀中那截神秘的镇魂木指骨。指骨传来的温润感,不仅抚平了她激荡的心神,似乎也让她的灵觉愈发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教坊司这方天地间的“气”越发污浊粘滞,尤其是嬷嬷所在的主楼区域,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生气”与“财气”,散发出令人不适的阴冷。这与沧溟帝君提及的“噬运邪傀”特性不谋而合。

“不能再等了。”杜十娘心中决然。嬷嬷视她为最重要的资产,常规赎身,必定会被敲骨吸髓,甚至可能暴露自身异常。她需要一场变故,一场让嬷嬷觉得留下她弊大于利,甚至可能引火烧身的变故。

契机,比她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凶险。

这一日,教坊司突然来了几位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两名眼神锐利、气息精悍的汉子,虽作寻常富商打扮,但步履沉稳,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是身负武功的好手,其行事做派,隐约带着几分官面的倨傲与隐秘。他们并未点名要见哪位姑娘,反而像是在探查什么,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楼内环境,尤其对一些角落、通风之处格外留意。

杜十娘凭借超凡的灵觉,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淡的、与那晚血肉甬道中劫修首领类似的血腥煞气,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审视感。这绝非普通客人!

“是‘猎骸者’?还是……青玄观的暗探?”杜十娘心中警铃大作。无论是哪一方,他们的出现都意味着巨大的危险。她立刻通过心念联系沧溟帝君。

帝君感知片刻,声音凝重:“不像宗门修士,更像是……人间朝廷里,专门处理‘非常之事’的爪牙,身上带着淡淡的龙虎煞气与一件低阶探测法器的味道。他们可能在搜寻与那晚墟市相关的人或物,或者……感知到了此地异常的气息波动。”

杜十娘心念电转。机会来了!她不能让这些人注意到自己,但可以借他们的势!

她立刻行动起来,并非首接接触,而是采用了更隐晦的方式。

首先,她利用一次“偶然”经过嬷嬷房门外廊的机会,凭借敏锐的听觉和灵觉,捕捉到嬷嬷正因这几人态度强硬、排查严密而焦躁不安。 嬷嬷低声抱怨:“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招来了这等煞星……可千万别冲撞了里面的‘宝贝’,坏了我的运道……”

接着,杜十娘回到觅雅小筑,精心绘制了一张极其隐晦的“驱邪符”。此符并非首接攻击,而是能轻微搅动周围气场,放大阴邪之物的存在感。她并未将此符带在身上,而是利用一次给嬷嬷送新调制的“安神”熏香(内含极微量有宁神效果的灵草粉末)的机会,悄无声息地将符力以净璃灵气为载体,隔空渡了一丝到嬷嬷常坐的那张紫檀木椅的暗角。这点波动微乎其微,凡人乃至低阶武者都难以察觉,但对于身怀异宝或有特殊感应能力的人,则如同暗夜中的一点微弱萤火。

当晚,那两名探查的汉子果然再次到来,进行更细致的排查。当其中一人路过嬷嬷房间附近,其怀中某物似乎微微发热(很可能是那低阶探测器),他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嬷嬷房间方向,虽未发现具体异常,但那瞬间的凝视与探究,足以让本就心虚、供奉着邪傀的嬷嬷心惊胆战。

然后,杜十娘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并未首接说自己要走,反而在嬷嬷面前表现得越发“依赖”教坊司,但同时,她开始“无意”间流露出一些“异常”。比如,她会“困惑”地提起,近日常感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她会“不小心”在抚琴时,因“心神恍惚”而弹错几个音,引得室内烛火莫名摇曳(实则是她以精妙灵力操控气流);她甚至在某次嬷嬷来看她时,指着空无一物的墙角,脸色“苍白”地低声问:“妈妈,您……您有没有看到那里好像有个黑影?”

这些举动,单独看并无特别,但结合近日官府密探的异常排查、嬷嬷自身因供奉邪傀而渐感不适的身体、以及杜十娘此刻表现的“敏感”与“招邪”体质,在嬷嬷心中被无限放大,形成了一个可怕的联想:杜十娘不知何故,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或者其本身就成了某种“引子”,再留在身边,不仅不能再带来财运,反而会引来官非,甚至惊动她供奉的“宝贝”,导致更大的灾祸!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巧合”发生了。那两名密探似乎得到了什么线索,在一天清晨突然不告而别,离开了清河县。这看似危机解除,却反而加深了嬷嬷的恐惧——她认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对方暂时撤离,后续必有更大动作!而杜十娘这个“祸源”必须尽快处理掉!

内忧外患之下,嬷嬷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她主动召见了杜十娘,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惊惶。“十娘啊,”她声音干涩,“妈妈知道你是个好的。但近日……唉,京城是非多,妈妈这庙小,怕是容不下你了。”她甚至不敢提赎金,只想尽快将这个“烫手山芋”送走,生怕晚了一步就会大祸临头。

杜十娘心中明了,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震惊、不舍,继而化为一种认命般的哀伤。“十娘明白……是十娘福薄,连累了妈妈。十娘愿将历年积攒奉上,只求妈妈赐还身契,让十娘……自谋生路去吧。”她将一个装有大部分明面财物的匣子推了过去。

嬷嬷看都没看那匣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暗格中翻出杜十娘的身契塞到她手里,仿佛丢掉什么脏东西。“拿去吧,拿去吧!从此以后,你我两清,再无瓜葛!”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杜十娘恭敬接过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小心收好。在她躬身告退,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再次敏锐地捕捉到里间门缝后,那尊隐藏在缭绕烟雾中的黑色邪傀,其表面的幽光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不稳定,隐隐躁动。

“哼,外力惊扰,内里失衡,这邪物离反噬其主不远矣。”沧溟帝君冷然道。

杜十娘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与对前路的凝重。

她迅速回到觅雅小筑,收拾好真正重要的物品,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布衣荆钗,洗净铅华,于夜色掩护下,从教坊司最不起眼的侧门悄然离开,身影彻底融入京城的万家灯火之中。

身后,是依旧笙歌燕舞的牢笼,以及一个即将被自身欲望反噬的老鸨。

身前,是自由却充满未知的仙途,以及潜藏在京城繁华下的、与邪傀魔种相关的巨大疑云。

风己起于青萍之末,杜十娘这只挣脱金丝笼的鸟儿,终于可以振翅,飞向属于自己的广阔天地。而她的离去,或许正是搅动这潭深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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