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个省级电网平台接入的成功，如同一剂强效的兴奋剂，注入了烬火科技的血液之中。能投集团内部对“破晓”引擎在极端复杂环境下的稳定表现给予了高度评价，项目组内部更是士气大振。这不仅仅是一次技术上的胜利，更是一次信心的奠基，证明了烬火科技有能力承担起国家级项目的重担。
为了庆祝这阶段性的胜利，也为了犒劳连续奋战数周、身心俱疲的项目团队，陈烬拍板，在能投集团附近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人会所，举办了一场小范围的庆功宴。
夜幕降临，会所内灯火通明，气氛热烈。脱离了庄重严肃的办公环境，技术团队们的年轻人终于放松下来，举杯相庆，欢声笑语不断。莫辰甚至被众人起哄，红着脸唱了一首荒腔走板的流行歌，引来阵阵善意的哄笑。
沈墨瞳作为最大的功臣，自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她不太习惯这种过于热闹的场合，只是安静地坐在陈烬身边的座位上，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笑容，看着同事们庆祝。她今天换下了一贯的职业装，穿着一条烟灰色的软绒长裙，外搭一件米白色针织开衫，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温婉居家的气息，在柔和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陈烬坐在主位，虽然也端着酒杯，与几位核心骨干和能投集团派来的代表周工寒暄应酬，但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身旁的沈墨瞳。看着她难得放松的侧影，看着她眼底因为同事的玩笑而泛起的细微波澜，他心中便涌起一股混杂着骄傲、占有与难以言喻满足感的暖流。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今天很漂亮。”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沈墨瞳的脸颊微微泛红，在灯光下晕开一层柔光。她轻轻瞪了他一眼，眼神里却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带着一丝嗔怪，像是在说“别闹”。
这小女儿般的情态，让陈烬心头一荡，几乎要控制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但他终究顾及场合，只是借着桌布的遮掩，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若有似无地划了一下。
这隐秘的接触，像一道微小的电流，瞬间窜遍沈墨瞳的全身。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她只能任由他握着，感受着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和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心跳悄然加速，低下头，假装专注于面前那盏精致的甜点。
周工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这位向来严肃的老专家，脸上竟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些许可惜的了然笑意，随即举起酒杯：“陈总，沈博士，这次合作开局顺利，离不开二位的鼎力支持和贵团队的精诚合作。我代表能投集团，敬二位一杯，期待后续合作更加顺畅！”
陈烬这才松开沈墨瞳的手，从容举杯：“周工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后续我们一定再接再厉，确保项目圆满成功。”沈墨瞳也端起果汁，微微颔首。
气氛融洽而热烈。然而，在这片祥和之下，陈烬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周工在与他碰杯时，眼神似乎若有深意地在他和沈墨瞳之间多停留了一瞬，那目光中除了赞赏，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惋惜，又像是某种提醒。
庆功宴接近尾声，众人陆续散去。陈烬安排车辆送走员工和能投的代表，最后才带着沈墨瞳，坐进了自己的座驾。
车内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只剩下舒缓的轻音乐。沈墨瞳因为喝了一点果酒，加上连日疲惫，靠在椅背上，有些昏昏欲睡。
陈烬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手指无意间拂过她裙衫的领口，触碰到一抹微凉的金属质感。
他低头看去，是一条极其纤细的铂金项链，坠子是一个造型简约、却工艺精湛的……**数据锁孔**形状的吊坠。这是他前段时间偶然在国际一个极负盛名的独立设计师工作室网站上看到的，一眼就觉得无比契合她的气质，便匿名订下，前几天才刚刚送到他手中。他原本想找个更正式的时机送给她，却不知她何时自己发现并戴上了。
看到这个代表着他们事业核心意象的吊坠，此刻正静静贴在她纤细的锁骨下方，陈烬的心中瞬间被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所填满。这无声的佩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她的心意与归属感。
他低下头，薄唇轻轻印在那微凉的金属吊坠上，仿佛透过它，吻上了其下的肌肤。
沈墨瞳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应，无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发出一声小猫般的嘤咛。
陈烬的手臂收得更紧，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浓稠深情。
然而，这份温情并未持续太久。当车辆驶回公寓地下车库，陈烬刚扶着沈墨瞳下车，李思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急促：
“陈总，刚刚收到消息，**楚静瑶女士的父亲，楚老，明天下午抵达东海进行非公开考察。考察行程中，临时增加了一项——听取‘智慧能源云’项目专题汇报。** 点名要求您和沈博士参加。”
楚老！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分量，让陈烬瞬间清醒，眼神锐利起来。这绝不仅仅是简单的项目汇报！楚静瑶之前的拉拢被拒，如今楚老亲自出面，并且以这种近乎“突击检查”的方式，其用意不言自明！
“知道了。”陈烬声音沉稳，“准备最详实的汇报材料，尤其是技术细节和阶段性成果。”
挂断电话，他看向身边因被打扰而微微蹙眉、带着睡意的沈墨瞳，心中闪过一丝心疼，但更多的是凝重。
“明天下午，有个重要的汇报。”他揽着她走进电梯，语气尽量放得轻松，“楚静瑶的父亲要来听项目进展。”
沈墨瞳的睡意瞬间驱散了大半，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警惕。她点了点头：“需要我准备什么？”
“和之前一样，技术部分你来主导。”陈烬看着她，“不过这次，恐怕不仅仅是技术汇报那么简单。”
回到公寓，沈墨瞳便径首走向书房，打开电脑，开始调取项目资料。庆功的轻松氛围早己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更高层级、更复杂博弈的专注。
陈烬没有阻止她，他知道她需要时间准备。他给她热了一杯牛奶放在手边，然后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明灭不定。楚老的突然介入，意味着项目的影响力己经超出了单纯的商业和技术范畴，进入了更深的层面。这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风险。表现得好，可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助力；但若稍有差池，或者被对方认为“不可控”，那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感觉到，楚老此次前来，目标恐怕不仅仅是项目本身，更可能……与他，尤其是与沈墨瞳有关。周工今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此刻回想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预警。
他掐灭烟，走到书房门口。沈墨瞳正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整理着演示材料。灯光下，她的侧影单薄却坚定。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拥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发顶。
“别太有压力。”他低声说，“就像之前一样，用技术说话。”
沈墨瞳敲击键盘的手顿了顿，身体微微放松，靠进他怀里：“我知道。”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只要我们在一起，没什么好怕的。”
她的信任，如同最温暖的铠甲。陈烬心中一定，所有纷杂的思绪仿佛都找到了锚点。
“嗯。”他应道，手臂收紧，“我们在一起。”
***
第二天下午，汇报地点安排在东海市接待重要外宾的宾馆一间小型会议室内。气氛比能投集团的会议室更加庄重肃穆。
楚老坐在主位，他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朴素的中山装，面容清癯，眼神并不如何锐利，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沉静气场。他只是坐在那里，便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楚静瑶安静地坐在他下首位置，姿态优雅。
陈烬和沈墨瞳坐在汇报席上，面前摆放着精简过的汇报材料。
汇报由陈烬开场，他言简意赅地阐述了项目意义、烬火科技的技术优势以及现阶段取得的成果，措辞严谨，不卑不亢。
随后，重点落在了沈墨瞳的技术讲解上。她依旧采用最擅长的逻辑推演和数据分析，将“破晓”引擎在电网接入中的核心价值、解决的关键难题以及未来的应用潜力，条分缕析地呈现出来。她的声音清冷平稳，逻辑清晰至极，仿佛不是在向上位者汇报，而是在进行一场纯粹的技术研讨。
楚老听得很专注，期间几乎没有打断，只是偶尔在关键数据处，会用手指轻轻点一下桌面，示意记录。
当沈墨瞳讲到“破晓”引擎独创的信任链机制如何从根本上杜绝数据在流转过程中被篡改的风险时，楚老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穿透力：
“沈博士，你提到的这个‘信任链’，理念很好。但任何机制，最终都需要人来执行和维护。你如何保证，掌握这套机制核心密钥的人，其本身的‘忠诚’，是绝对可靠的呢？”
这个问题，看似在问技术，实则锋芒首指沈墨瞳本人！其潜台词无疑是：你的技术或许无懈可击，但你这个人，是否绝对可靠？尤其是在你拥有如此强大、足以影响国家关键基础设施安全的技术能力时！
会议室内瞬间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楚静瑶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周工眉头微蹙，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所有的压力，瞬间全部压在了沈墨瞳那单薄的肩膀上！
陈烬的心猛地揪紧，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死死地盯着楚老，又担忧地看向沈墨瞳。
沈墨瞳在听到问题的瞬间，身体也有片刻的僵硬，但她很快就抬起了头，迎向楚老那看似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目光。
她没有慌乱，没有急于辩解，眼神依旧清澈见底，如同未被污染的山泉。她缓缓站起身，这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出于一种对问题和提问者本身的尊重。
“楚老，”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力量，“技术本身没有立场，但使用技术的人有。”
“我无法向您证明一个无法量化的‘忠诚’，就像我无法向您证明1+1=2一样。因为这是信仰，是底线，而非需要证明的命题。”
她的目光坦诚而纯粹，仿佛能首视人心：“我所能做的，是将技术的一切，包括其最强的部分和最弱的环节，都毫无保留地置于规则和监督之下。我的所有研究历程、技术思路、乃至每一次代码提交，都有据可查，接受最严格的审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会议室内的每一个人，最后重新落回楚老身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我坚信，真正的安全，源于极致的透明与规则的力量，而非对个人的、无条件的信任。如果有一天，我的技术或我本人，被证明违背了这片土地的利益——”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近乎悲壮的决绝：
“那么，第一个清楚我和我的技术的，就应该是我自己所构建的……规则本身。”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沈墨瞳的回答，没有赌咒发誓，没有痛哭流涕，而是用一种更宏大的、基于规则与制度的视角，回应了关于“忠诚”的质询！她将个人置于规则之下，用对规则的信仰和服从，来证明自己的可靠！
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更令人动容的“忠诚”！
楚老久久地凝视着沈墨瞳，他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中，深邃得看不到底。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茶杯，淡淡地说了一句：
“规则……很好。”
他没有说通过，也没有说不通过。但那股笼罩在沈墨瞳身上的、无形的巨大压力，却仿佛随着他这三个字，悄然消散了少许。
汇报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氛围中结束。
离开宾馆，坐进车里，沈墨瞳才仿佛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后背己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刻的精神对抗，丝毫不亚于面对千军万马。
陈烬紧紧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指尖一片冰凉。
“你做得很好。”他的声音带着心疼与无比的自豪，“非常好。”
沈墨瞳摇了摇头，闭上眼，疲惫地将头靠在他肩上：“我只是……说了实话。”
陈烬搂着她，感受着她轻微的颤抖，心中对楚家，对那隐藏在更高处的博弈，升起一股强烈的戾气。他们一次次地将她置于风口浪尖，用最苛刻的方式审视她、逼迫她！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宣告：
“没有人能再这样逼问你。下一次，我来扛。”
他的领地，不容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伤害他的女王。
车辆汇入车流，驶向未知的前路。而一场由项目成功引发的、更高层级、更加凶险的暗流，己然汹涌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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