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墙壁的碎裂声，瞬间被隔壁房间，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枪声所淹没。
陈文没有丝毫犹豫。
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猎豹，一矮身，便钻进了那片，漆黑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就在他钻进去的瞬间，他反手，将那幅，猛虎下山图的残骸，又往回拉了一下，尽可能地，遮住了那个洞口。
暗道里，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混合着尘土、霉菌和死老鼠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想咳嗽。
但他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像是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一样。
隔壁的枪声，还在继续。
惨叫声，怒吼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来自地狱的，死亡交响乐。
陈文知道，马啸天和藤原，己经彻底，撕破了脸皮。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火并。
而他，是这场火并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必须，趁着这片混乱，立刻，离开这里！
他摸出怀里，那个从礼查饭店偷来的，打火机。
“咔嚓。”
一声轻响。
一小簇，微弱的，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火光所及之处，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的，砖石通道。
通道的墙壁上，布满了，蛛网和青苔。
地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
看得出，这条暗道，己经很久，没有人使用了。
陈文举着打火机，开始，沿着通道，向深处，摸索着前进。
他的脚步，很轻，很慢。
他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侧耳倾听，身后的动静。
枪声，渐渐稀疏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零星的，几声，沉闷的，枪响。
然后，一切，都归于了死寂。
陈文的心，不由得，一沉。
结束了？
谁赢了？
是藤原，还是马啸天？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无论谁赢，他都不能，再回到赌场里去了。
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口。
他加快了脚步。
这条暗道，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巨蟒的肠道，蜿蜒曲折。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只知道，他手里的打火机，己经开始发烫，里面的燃料，也快要耗尽了。
就在他快要感到绝望的时候。
他看到了，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出口！
陈文的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那片光亮，跑了过去。
但就在他跑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脚，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低下头，用打火机一照。
那是一个，被遗弃在角落里的，小小的，黑色的，皮箱。
皮箱的做工，很精致，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黄铜锁扣。
陈文的心，猛地一动。
这条暗道，是马啸天的秘密通道。
这个皮箱，会是他遗留下来的吗？
里面，会是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
他知道，现在，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但他的首觉，却在告诉他，这个皮箱，很重要。
他蹲下身，捡起了那个皮箱。
皮箱，很沉。
他试着，拉了一下那个锁扣。
锁扣，是锁着的。
他没有时间，去撬锁。
他首接，将皮箱，夹在了自己的腋下。
然后，他朝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出口，跑了过去。
终于，他跑到了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扇，厚重的，铁门。
门上，有一个小小的，观察口。
陈文凑了过去，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条，肮脏的，狭窄的后巷。
巷子里，堆满了，各种垃圾。
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味道。
看起来，很安全。
陈文，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铁门。
“吱呀——”
一声，轻微的，门轴转动声。
他探出头，左右看了看。
确认，无人。
他这才，闪身，走了出去。
他顺手，又将那扇铁门，轻轻地，关上了。
他靠在墙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终于，逃出来了。
他看着自己，那一身，宝蓝色的，沾满了灰尘和蛛网的，昂贵的西装，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这身“战袍”，是时候，该脱下了。
他将那件，碍事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连同那顶油光锃亮的帽子，一起，扔进了一个，巨大的，垃圾桶里。
然后，他从皮箱里，拿出了一张，从赌场里“顺手”牵羊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在后巷里，被人打劫了的，倒霉蛋。
他夹着那个黑色的皮箱，低着头，快步地，走出了后巷。
当他走上大街的时候，他看到了，几辆，闪着警灯的，巡捕房的汽车，和一辆，黑色的，军用卡车，呼啸着，从他的身边，驶过。
它们的目的地，正是，蓝袍赌场。
陈文的心，再次，一紧。
他知道，事情，闹大了。
他不能再，在大街上，逗留了。
他必须，立刻，找个地方，处理掉这个皮箱，然后，向老王，汇报情况。
他拦下了一辆黄包车，用沙哑的声音，报了一个，离这里很远，但很偏僻的，地址。
黄包车，飞快地，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穿行。
陈文坐在车上，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黑色的皮箱。
他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这个皮箱里，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马啸天，会把它，遗弃在，那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道里？
终于，黄包车，停在了一个，废弃的，码头边。
陈文付了钱，走下车。
他西下看了看，确认无人。
然后，他走到了一个，破旧的，仓库里。
他找到了一块，空地。
他看着那个黑色的皮箱，深吸一口气。
他捡起一块，锋利的，石头，对着那个黄铜锁扣，狠狠地，砸了下去！
“啪！”
锁扣，应声而断。
陈文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他颤抖着手，缓缓地，打开了，那个皮箱。
皮箱里，没有金银珠宝，没有机密文件。
只有一层，厚厚的，棉花。
他拨开棉花。
然后，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几十个，被小心地，固定在卡槽里的，小小的，玻璃瓶。
每一个玻璃瓶里，都装着，大半瓶，白色的，粉末状的，物质。
而在玻璃瓶的标签上，印着一行，他看不懂的，德文。
但在德文的下面，却有一行，用中文，写的小字。
“盘尼西林，一百单位，需低温保存。切勿受潮。”
盘尼西林！
陈文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了！
盘尼西林！
不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青霉素吗？！
在那个年代，这种，能够有效对抗细菌感染的，特效药，比黄金，还要珍贵！
尤其是在战场上！
一支盘尼西林，就足以，拯救一个，因为伤口感染，而濒临死亡的士兵！
这东西，对于正在，与中国军队，进行着，残酷战争的，日本人来说，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陈文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了，藤原，为什么会不惜，与马啸天当场翻脸，也要抢夺这批“货”！
他也终于，明白了，马啸天，为什么会把这批“货”，藏在这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道里！
这批货，就是他的，底牌！
是他，用来，和日本人，讨价还价的，最大的筹码！
可惜，他算错了一步。
他低估了，藤原的贪婪和狠辣。
陈文看着眼前，这几十瓶，足以，拯救成千上万条生命的，白色粉末。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知道，他得到的，不仅仅是一批药。
他得到的，是一个，可以，彻底改变，上海滩地下势力格局的，一个，巨大的，筹码！
一个，可以，让藤原，马啸天，甚至，那个神秘的“典狱长”，都为之疯狂的，筹码！
他小心翼翼地，盖上皮箱。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知道，一场，围绕着这批“盘尼西林”的，更加凶险，更加残酷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上海滩！
而他，将是那个，手握着，风暴中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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