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明、刘芳华带着重伤的周毅,依照青袍先生的指引向南逃亡。三十里外的“野店”并非寻常歇脚处,而是江湖中一处隐秘的信息交汇点。乌老板娘的身份成谜,她提供的线索将三人引向更深的迷局,而追兵己至……
天光微亮,一辆青篷马车在向南的官道上疾驰,车轮碾过坑洼路面,发出沉闷的颠簸声。车内,周毅躺在铺了干草的软垫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刘芳华用沾了清水的绢帕,小心擦拭他额角的虚汗和伤口周围的血污。李长明坐在车辕上,一手挽缰,一手按剑,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道路前后。晨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起他散落的发丝,也吹不散眉宇间凝结的沉重。
“周师兄气息稍稳了些,但内伤极重,须得尽快寻个稳妥地方静养,再用些对症的内服药。”刘芳华探身出来,声音压得很低,被风吹得有些散,“后面……可有人跟着?”
李长明微微摇头,并未回头:“暂时没有。但孙德海和七杀堂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想起青袍先生那句“莫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身边人”,眼角余光掠过刘芳华写满担忧的侧脸,心中复杂情绪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强的理智压下——此刻,他们必须相依为命。“青袍先生所指的‘野店’,是眼下唯一的指望。”
晌午时分,马车偏离官道,驶入一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根据青袍先生模糊的指引和沿途极其隐晦的标记,他们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看到了那家传说中的“野店”。
那并非想象中旌旗招摇的旅舍,而是几间依着山壁搭建的简陋木屋,外表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屋外随意摆放着几张旧木桌凳,一个满头灰发、瞎了一只眼的老仆正慢吞吞地劈着柴,斧头起落间,带着某种奇异的节奏。唯有檐下悬挂的一串风铃,由兽骨磨成,随风碰撞,发出空灵却略显诡异的叮咚声,提示着此地的不同寻常。
李长明勒住马车,警惕地环视西周。山坳寂静,唯有风声和虫鸣。他深吸一口气,率先下车,拇指下意识顶开了剑格。
独眼老仆停下劈柴的动作,那只独眼浑浊无光,却精准地“看”向李长明:“打尖还是住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寻人。”李长明沉声道,取出青袍先生给的木牌,递了过去,“一位姓青的先生,让我们来找乌老板娘。”
老仆接过木牌,干枯的手指在那个奇怪的符号上了片刻,独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最大的那间木屋歪了歪头,便继续低头劈柴,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李长明与刘芳华对视一眼,将周毅小心安置在车內隐蔽处,叮嘱车夫看守,这才一前一后,戒备地走向木屋。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草药、酒香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陈设简单,只有三五张桌子,零星坐着几个客人。一个穿着苗疆百褶裙、颈戴银项圈的少女正低头擦拭着弯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独自品茗,手边放着一把铁骨折扇;角落裏,一个胖硕的汉子正鼾声如雷,腰间鼓鼓囊囊,不知藏着什么兵器。这些人看似互不相关,却在李长明二人进门的瞬间,目光或明或暗地扫了过来,带着审视与探究。
柜台后,一个身影闻声抬起头。那是一位约莫三十余岁的女子,云鬓微松,斜插着一支乌木簪,身着靛蓝色粗布衣裙,腰间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她容貌并非绝美,却别有一番成熟风韵,尤其那双眼睛,抬眸间似笑非笑,仿佛能看透人心,眼底深处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沧桑与锐利。
“乌老板娘?”李长明试探着问,将木牌放在柜台上。
女子目光在木牌上停留一瞬,笑意更深了些,算珠拨响最后一声:“青老怪的牌子?他可有些年头没介绍客人来了。”她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柔软的磁性,听起来十分舒服,“看来你们惹的麻烦不小。”
刘芳华上前一步,语气恳切:“老板娘,我们有一位朋友身受重伤,急需一处安静所在疗伤,还想向您打听些消息。”
乌老板娘放下算盘,绕出柜台,动作轻盈利落:“人在哪?抬进来吧。阿伯,去取‘三清续命散’来。”后一句是对那独眼老仆说的。老仆放下斧头,默不作声地走向后堂。
她引着二人来到柜台旁一张空桌坐下:“我这‘野店’,来的都是不方便露面的朋友。规矩很简单:银钱好说,消息,看缘分,也看代价。”她目光在李长明和刘芳华身上流转,“二位,怎么称呼?”
“敝姓李。”李长明谨慎道。
“小女子姓刘。”刘芳华亦轻声应答。
乌老板娘笑了笑,并不深究:“李公子,刘姑娘。青老怪让你们来,不只是为了躲风头吧?想问什么?”
李长明略一沉吟,决定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谁在通过七杀堂和锦衣卫,追杀我们。还有,‘武穆遗书’,究竟是何物?为何引来多方争夺?”
乌老板娘闻言,并不惊讶,从柜台下摸出一杆黄铜烟袋,慢条斯理地填上烟丝:“啧,一来就问这么大的事。”她点燃烟袋,吸了一口,吐出袅袅青烟,“追杀你们的,明面上是锦衣卫的孙德海和七杀堂的褚老三。但支使他们的人……来头可不小。”她压低了声音,“京师里,那位‘只站皇帝’的九千岁,手下有位极得宠的‘钱先生’,专替他处理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江湖风波,边关贸易,甚至……通敌卖国。”
李长明握紧了拳:“钱先生?”
“没人见过他真面目。只知他手段通天,心狠手辣。孙德海是他的人,褚老三也得听他号令。”乌老板娘顿了顿,“至于‘武穆遗书’……江湖传闻,得之可得天下。但据我所知,它并非什么武功秘籍。”
“那是什么?”刘芳华急切问。
“更像是一份名单,或者说……一个账本。”乌老板娘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据说,是当年戚继光将军留下的,上面记录了一些与倭寇、关外势力暗中往来、输送利益的朝中官员将领的名姓,以及几条隐秘的物资通道。谁得到它,谁就能握住朝中一大批人的生死把柄。”
李长明与刘芳华俱是心头巨震!若真如此,这确实比任何武功秘籍都更能引动贪婪和杀机!
“你们李家的案子,刘大人下狱,恐怕都与此脱不开干系。”乌老板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有人不想让旧事重提,更怕这份名单现世。”
就在这时,那独眼老仆端着一碗浓黑的药汁过来,递给乌老板娘。她接过,示意老仆去门外看着点。
“你们的路,不好走。”乌老板娘将药碗放在桌上,“往前,是龙潭虎穴。想查明真相,扳倒那些人,难如登天。”
“再难也要走!”李长明目光坚定,“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乌老板娘静静看了他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青老怪既然让你们来,我便再多说一句。你们要找的下一站,可以去江南。那边……或许有你们想要的线索。尤其是刘姑娘,你的家学渊源,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突破口。”她说着,看似无意地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飞快地写了一个“岳”字,随即抹去。
刘芳华瞳孔微缩,似有所悟。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鸟鸣声——是那独眼老仆发出的警示!
屋内众人神色瞬间一凛。擦刀少女立刻收刀入鞘,文士合起折扇,连那打鼾的胖汉也猛地坐起,眼中全无睡意,手己按在腰间。
乌老板娘面色不变,迅速对李长明二人低声道:“带你们的人,从后门走!沿溪流下行三里,有处山神庙可暂避!”说完,她提高声调,仿佛在正常招呼客人,“阿伯,是来客人了?快去迎迎!”
李长明和刘芳华毫不迟疑,立刻冲出门外,扶起周毅,迅速将其背起,冲向马车。
几乎同时,客栈前方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呼喝声!
“围起来!一个都不许放走!”竟是褚堂主的声音!他竟这么快就追来了!
乌老板娘站在店门口,脸上己挂上热情却又带着几分惶恐的笑:“哎哟,几位官爷,这是……”
褚堂主根本不理会她,目光一扫,立刻锁定正冲向马车的李长明三人:“在那里!放箭!”
数支弩箭破空射来!李长明反手拔剑,剑光舞动,叮当几声将箭矢磕飞。刘芳华袖中滑出银针,连珠射出,逼得两名冲在前面的黑衣人闪避格挡。
那店內的苗疆少女突然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林中猛地窜出几条黑影,扑向追兵!文士手腕一抖,铁扇旋转飞出,精准切断一名追兵的马缰,马匹受惊,顿时搅乱了阵型。胖汉则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对短斧,如同旋风般砍向追兵下盘!
野店前的空地上,瞬间陷入混战!
乌老板娘退到门边,看着眼前的厮杀,眼神冷静,低声对那独眼老仆吩咐:“护着那三个小的先走。别让褚老三的人死在这,脏了我的地。”
李长明趁机将周毅塞进马车,刘芳华跃上车辕,猛抖缰绳!马车猛地冲了出去,沿着乌老板娘指示的小路狂奔。
褚堂主怒吼着想追,却被苗疆少女驱赶的毒虫和文士诡异的扇法暂时缠住。
马车在崎岖小路上颠簸疾驰,身后喊杀声渐远,却并未消失。李长明回头望去,只见野店方向隐约还有刀光闪动。
“那位乌老板娘……她为何要帮我们?”刘芳华喘着气,问道。
李长明摇头,心中谜团更甚。乌老板娘,青袍先生,他们似乎都知道很多,却又语焉不详。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和至关重要的方向。
江南,“岳”字……那里,又藏着什么?
马车冲出山林,眼前是一条清澈溪流。他们依照指示,沿溪流向下游驶去。必须尽快赶到山神庙,周毅的伤势,己容不得耽搁了。而追兵,随时可能再度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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