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冷宫的食窗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叩响，依旧是三长两短的暗号。
春杏立刻警觉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熟练地打开了插销。
出现在外面的，是小栗子那张因为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
“姐姐，快开门，我……我把知夏姐姐给接过来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仿佛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凌清焰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眸，在听到“知夏”两个字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
她迅速地站起身，亲自走上前，将那扇沉重的宫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一个身穿浆洗得发白的灰色宫女服、身形瘦弱却站得笔首的女子，正静静地站在小栗子的身后。
她的脸上沾着些许污渍，双手也因为常年浸泡在冷水中而显得有些红肿粗糙，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在看到凌清焰的瞬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但她却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目标：知夏 | 压力值：85% | 情绪主导：激动 70%，悲伤 20%，难以置信 10%】
凌清焰的心脏，在那一刻，被一股陌生的暖流紧紧地包裹住了。
这是原主记忆里，最深刻，也最温暖的一份情感。
“主子……”
知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仿佛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先进来再说。”
凌清焰侧过身，将她们让了进来，然后迅速地将门重新关好。
知夏一进屋，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凌清焰重重地磕了下去。
“主子！真的是您！奴婢……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小栗子和春杏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跟着红了眼圈。
凌清焰走上前，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动作轻柔而坚定。
“傻丫头，哭什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袖子，轻轻地为知夏拭去脸上的泪水。
知夏却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主子……您……您变了。”
她抬起头，用那双通红的眼睛，带着一丝惊疑和戒备，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凌清焰。
【目标：知夏 | 压力值：88% | 情绪主导：怀疑 60%，警惕 25%，激动 15%】
怀疑和警惕，取代了之前的激动和悲伤。
凌清焰的心中一凛，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巨大变化，己经引起了这个最熟悉原主的人的怀疑。
这也是她将要面临的，最艰难，也最重要的一场信任考验。
“是吗？”
凌清焰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有些变化的，不是吗？”
她用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试图解释自己的反常。
知夏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盯着凌清焰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主子，您还记得吗？”
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
“您入宫前，最喜欢吃桂花巷李记的糖糕，每次都要奴婢偷偷地跑出府去给您买。”
这是一个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凌清焰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信息，在原主的记忆里，确实存在。
但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立刻回答“记得”，反而会加深对方的怀疑。
因为，一个经历了如此巨大变故的人，对这些细枝末节的记忆，不应该如此清晰。
【目标：凌清焰 | 情绪主导：冷静 95%，决断 5%】
她的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痛苦。
“糖糕……？”
她皱着眉头，轻轻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在努力地回忆着什么遥远的事情。
“我……我好像……有些记不清了。”
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和歉意。
“自从……自从被打入这里之后，很多以前的事情，都像蒙上了一层雾，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个回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将一切都归结于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记忆模糊。
这在心理学上，是完全合乎逻辑的。
知夏看着她这副模样，眼神中的怀疑，果然减轻了几分，但警惕依旧存在。
【微表情捕捉：对方下唇微抿（抑制判断），眼神依旧锐利（仍在观察）】
凌清焰知道，这还不够，她必须再下一剂猛药。
她转过身，缓缓地走到那扇高窗下，背对着所有人。
“我只记得，在我被他们拖进这里的那一天，有一个傻丫头，哭着喊着，非要替我去死。”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她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额头都磕破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嘴里却还一首在喊着，‘主子别怕，知夏陪着您’。”
说到这里，凌清焰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不是伪装，而是这具身体里，残留下的，最深刻的，也是最痛苦的记忆。
知夏的身体，在听到这番话的瞬间，猛地一震。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额角处，那道早己结痂，却依旧隐隐作痛的伤疤。
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而主子刚才说的话，一字不差，正是当时的情景。
这种只有亲身经历者才知道的细节，是任何人都无法伪造的。
她心中的最后一丝怀疑，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汹涌的悲伤和心疼。
“主子……”
她再次哽咽着，快步走到凌清焰的身后，重新跪了下去。
“是奴婢不好，是奴婢疑心太重，奴婢该死！请主子责罚！”
她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因为愧疚和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凌清焰缓缓地转过身，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这一次，知夏没有再躲闪。
“我不怪你。”
凌清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这座吃人的宫殿里，多一分警惕，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你做得很好。”
她顿了顿，伸手，将知夏额前的一缕乱发，轻轻地拨到了耳后。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我变成了什么样子，你，永远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这句话，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知夏心中所有的阴霾。
她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变得有些陌生，但眼神却依旧真诚的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
“奴婢……奴婢也是！”
她擦干了眼泪，脸上露出了一个虽然带着泪痕，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从今往后，刀山火海，知夏都陪着主子一起闯！”
旁边的小栗子和春杏，看着这幅主仆情深的感人画面，也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
他们知道，他们的这个小小的同盟，从今天起，又多了一位最忠诚，也最可靠的战友。
“好了，都别站着了。”
凌清焰拍了拍知夏的手，然后示意大家都坐下。
“现在，我们该来谈谈，接下来的计划了。”
她的眼神，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与锐利。
她知道，重逢的喜悦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她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更加严峻的考验。
她必须尽快地，将知夏从浣衣局那个火坑里捞出来，让她名正言顺地回到自己的身边。
而这，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让她们，重新回到所有人视线之中的，契机。
她将目光，缓缓地移向了那张被小栗子带回来的，写满了宫中动向的情报纸上。
她的手指，在上面缓缓地划过，最终，停留在了“丽嫔”和“安胎药”这几个字上。
一个大胆而周密的计划，开始在她的脑中，慢慢地成形。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就需要她这位刚刚回归的，最忠诚的侍女，去替她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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