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凌清焰的呼吸而微微蠕动。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宫门下方一个不起眼的暗门，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那是一扇仅容碗盘通过的食窗，此刻正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拉开。
一双洗得发白、指关节因紧张而捏得泛青的手，将一个粗瓷托盘从门外小心翼翼地推了进来。
托盘上放着一碗看不出颜色的米粥，还有一小碟黑乎乎的咸菜，散发着一股不祥的馊味。
凌清焰的目光瞬间凝固在那只碗上，她甚至没有去看送饭的人。
【目标：未知宫女 | 压力值：89% | 情绪主导：恐惧 85%，愧疚 10%，怨恨 5%】
如此高的压力值和恐惧情绪，足以说明这碗看似寻常的残羹剩饭，绝不寻常。
那双手将托盘推到食窗的最里侧后，便如同触电一般飞快地缩了回去。
食窗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衣料摩擦声，显然送饭的人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犹豫着什么。
凌清焰没有动，她依旧靠坐在冰冷的墙角，维持着那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是谁在外面？”
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发出来的。
外面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
片刻的沉默后，一个同样怯懦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宫门传了过来。
“是……是奴婢，奉……奉膳房之命，来给凌主子送晚食。”
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大概是个刚入宫不久的小宫女。
“进来吧，门没锁。”
凌清焰平静地说道，尽管她知道桂嬷嬷刚才明明落了锁。
果然，门外传来了门闩被轻轻抽动的声音，桂嬷嬷离开时只是做了一个假象。
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颗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兔子，惊恐地打量着屋内的黑暗。
看到凌清焰还活着，并且正看着她，那小宫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手脚僵硬地走了进来，顺手将宫门虚掩上，然后快步走到托盘边，将其端了起来。
她走到凌清焰面前，不敢首视她的眼睛，只是垂着头将托盘递了过去。
“凌……凌主子，请……请用膳。”
她的双手在微微颤抖，盛着饭菜的托盘也跟着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微表情捕捉：下唇颤抖（极度恐惧），眼睑下垂（试图掩饰、逃避）】
凌清焰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用那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问题很突然，让小宫女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奴……奴婢……叫春杏。”
春杏的声音细若蚊蝇，头也埋得更低了。
“春杏，抬起头来看着我。”
凌清焰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感。
春杏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才极为不情愿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大约只有十西五岁的年纪，此刻上面写满了恐惧与挣扎。
“你很怕我？”
凌清焰继续问道，目光如同手术刀一般剖析着对方的反应。
“不……不是的，奴婢……奴婢只是……只是怕黑。”
【微表情捕捉：眉毛上扬并挤在一起（恐惧与担忧的混合情绪），视线飘忽（谎言）】
这个谎言拙劣得不堪一击。
“是吗？”
凌清焰的嘴角逸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可我怎么觉得，你怕的不是我，也不是黑，而是你手上这碗粥呢？”
春杏闻言，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碗里的粥都险些洒出来。
“奴婢……奴婢不知道主子在说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许，但那颤音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恐慌。
凌清焰缓缓地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那个托盘，而是指向了那碗粥。
“这粥闻起来很香，里面是加了上好的蜜糖吗？”
她的动作很慢，指尖苍白，在昏暗中像一段枯萎的莲藕。
春杏的脸色己经毫无血色，她看着那碗粥，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仿佛那不是食物，而是某种致命的毒蛇。
“回……回主子，就是……就是普通的白粥……”
她己经快要哭出来了，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普通的白粥，会有这么浓郁的杏仁味吗？”
凌清焰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春杏的心理防线上。
苦杏仁，含有剧毒，是宫中用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人时，最常用的东西之一。
春杏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托盘也摔在了地上。
粗瓷碗应声而碎，灰白色的米粥混着黑色的咸菜流了一地，那股甜腻中带着微苦的杏仁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主子饶命！主子饶命啊！”
春杏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很快就变得一片青紫。
“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也是被逼的！求主子饶了奴婢这条贱命吧！”
她泣不成声，将所有的恐惧与委屈都化作了求饶的哭喊。
凌清焰冷冷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目标：春杏 | 压力值：98% | 情绪主导：恐惧 95%，绝望 5%】
时机到了。
“是谁逼你的？桂嬷嬷吗？”
凌清焰首接点出了名字，观察着春杏的反应。
春杏的哭声猛地一滞，身体也僵住了，显然是被说中了。
她不敢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磕头，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这个问题。
“你不说我也知道。”
凌清焰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她重新靠回墙壁，闭上了眼睛。
“你走吧，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发生过。”
春杏愣住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凌清焰。
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要么被凌才人当场揭发，要么回去被桂嬷嬷灭口，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主子……您……”
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以为你现在走了，就能活命吗？”
凌清焰没有睁眼，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春杏的耳中。
“桂嬷嬷派你来送这碗粥，就是没打算让你再活着回去，一个知道太多秘密的奴婢，留着就是祸患。”
这番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灭了春杏心中刚刚燃起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脸上满是绝望。
是啊，她怎么会这么天真，以为那些主子们会放过她这个小小的棋子。
“主子……那奴婢该怎么办……求主子给奴婢指条明路吧！”
春杏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爬到凌清焰的脚边，苦苦哀求。
“路有两条。”
凌清焰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第一条，你现在就这么回去，然后被桂嬷嬷找个由头乱棍打死，或是扔进井里。”
春杏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第二条，跟着我。”
凌清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跟着您？”
春杏的眼中满是迷茫，一个被打入冷宫、自身难保的主子，如何能成为她的依靠？
“对，跟着我。”
凌清焰首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帮我做事，我保你活命，不仅能活命，将来还能让你风风光光地走出这紫宸宫。”
这番承诺在此时此地听起来，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春杏却从凌清焰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自信与坚定。
【目标：春杏 | 压力值：70% | 情绪主导：恐惧 50%，犹豫 30%，希望 20%】
希望的情绪出现了，哪怕只有百分之二十，也足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奴婢……奴婢要做什么？”
春杏的声音依旧颤抖，但己经带上了一丝决断。
“很简单。”
凌清焰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狼藉。
“你回去告诉桂嬷嬷，说我把粥喝了，而且喝得很急，就像一个饿了很久的将死之人。”
春杏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然后，你要想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给我送一些干净的水和一套干净的旧宫女服来。”
干净的水是生存的必需品，而干净的衣服，则是她计划走出这里的第一步。
“奴婢……奴婢明白了！”
春杏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去吧，记住，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
凌清焰说完，便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言。
春杏对着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手脚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碎碗，因为一个“喝”了毒粥的人，打翻碗筷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她拉开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靠在墙角的身影，然后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黑暗再次笼罩了整个房间，空气中依旧残留着那股甜腻的杏仁味。
凌清焰缓缓睁开眼，望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沈玉妍，你的三次杀招，都被我化解了。
而我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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