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碾过积水，发出持续的哗响。
苏晚星的手还停在座椅调节钮旁的刻痕上。那串数字清晰得像被刀划过——2021.06.17。
她记得那天的一切。董事会结束，父亲笑着拍她的肩，母亲递来一杯温水，弟弟在门口蹦跳着说要请全家吃火锅。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他们完整的模样。
“这个日期，你怎么会知道？”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不再平静。
前方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了一下，骨节泛出一点白。
“有些事，不是巧合。”他说。
她盯着他的背影，后视镜里仍看不到他的眼睛。车内的空气像是凝住了，暖风还在吹，但她觉得冷。
副驾前的小瓶插着干花，颜色褪尽，但形状还能辨认。是白玫瑰。
她想起自己包里的那支香薰，也是这个味道。她从不对外透露喜欢什么香味，连助理都只知道她用无味护肤品。
“陆总。”她换了个方式问，“你车里为什么有白玫瑰？”
他视线落在前方雨幕中，“你觉得呢？”
“我不猜谜。”她说，“我只看事实。第一，你提前知道我在南城会展中心的闭门会；第二，你清楚我记笔记的习惯；第三，这辆车的杯座温度设定在五十五度——那是我喜欢的咖啡温度。”
她顿了顿，“第西，你车里全是我的习惯。这不是偶遇，也不是巧合。”
车内安静下来。只有雨点敲打车顶的声音。
过了几秒，他低声道：“我不是想让你怀疑我。”
“那你让我信你？”她反问，“一个突然出现、掌握我所有细节的人？你知道傅景深怎么开始骗我的吗？也是这样，一点点告诉我‘你不知道的事’，让我觉得他是唯一懂我的人。”
陆时衍终于侧头看了眼后视镜。
她对上他的目光。
“我和他不一样。”他说。
“你说过这话了。”她没松口，“可你现在做的事，和他有什么区别？都在窥探我的生活。”
“我是为了保护你。”
“谁给你的权利？”
他没再说话。
车子驶过一盏路灯，光从车窗扫进来，照见他袖口那枚冷银色袖扣。她忽然想到什么。
“三年前论坛那天，你在打电话。”她说，“你说了一句——查一下苏氏新能源项目的审批进度。”
他身体微僵。
“那个项目是我主导的第一份独立提案。”她看着他，“当时内部资料还没公开，连林薇薇都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可你不仅知道，你还派人跟进。”
“所以你是从那时候开始盯我的？”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是盯。”
“是什么？”
“是留意。”
“理由呢？”
“因为那天你站错了位置。”
她一怔。
“安保通道本不该开放，你却走过去了。我让人拦下你，才避免了一场设备坠落事故。”他说，“后来我查了你是谁，看到你的名字，就记住了。”
她说不出话。
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只模糊记得那天有人叫她停下，她回头时一块金属板砸在两步之外。
“那之后我让秘书定期整理你的公开行程。”他继续说，“不是监视，只是确认你有没有出现在危险区域。”
她冷笑一声，“所以你是我的保镖？还是我的观众？”
“都不是。”他声音沉了些，“我只是不想再错过一次。”
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什么叫‘再’？”
他没答。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供应商恢复合同，是你施压的？”
“他们接到了集团终止合作的通知。”他说，“只要傅景深还想拿地，就不会轻易得罪陆家。”
“你用自己的资源替我挡了一刀。”她说，“代价是什么？”
“没有代价。”
“我不信。”
“如果你非要算一笔账。”他看着前方，“那就当我提前投资。”
“投资什么？”
“一个不会在三年后死于非命的人。”
她猛地抬头。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割开她最深的伤口。
她看着他挺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路的相遇都不像偶然。
茶室里那份真实得不像伪造的情报，司机准时出现的接送，甚至这辆车里每一个契合她习惯的细节——都不是临时准备。
是早就布置好的等待。
“你到底知道多少？”她问。
“我知道你父母出事前三天，曾收到一封匿名警告信。”他说，“信里提到刹车有问题，但他们没重视。”
她呼吸一滞。
那封信确实存在。警方调查时说是恶作剧，后来不了了之。
日常小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也知道车的事？”
“我知道修车厂有个老师傅，亲眼见过有人半夜更换刹车片。”他说，“他还记得车牌号。”
她手指攥紧公文包带子。
这些信息，前世首到她死后才被陆时衍查出来。可现在，他居然在事件发生前就知道？
“你是不是……”她喉咙发紧，“早就认识我？”
他沉默了很久。
雨刮器划开前方水幕，节奏稳定。
“我说过。”他终于开口，“曾见过你一面，印象很深。”
“不止一面吧？”她声音轻了下去，“你藏了太多事。比如这串数字，为什么会刻在这里？”
他右手轻轻抚过方向盘边缘，“那一天，我也在医院。”
她脑子嗡的一声。
“你母亲做检查那天，我在楼上会议室谈并购案。”他说，“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抱着病历本，脸色很白。护士叫你去签字时，你站起来走了三步，又退回座位哭了十分钟。”
她瞳孔收缩。
那是她第一次签手术同意书。她不敢写名字，怕笔抖得不像样子。
没人知道她哭过。
连家里人都以为她撑住了。
“后来我让律师帮你核对了医疗条款。”他说，“你父亲没发现合同里有一条隐藏免责条款，差点签下去。”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原来那时就有一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替她挡下了第一次危机。
“为什么？”她终于问出口，“为什么要管我？”
他转过头，这次没有看后视镜，而是首接透过车内后座的空隙望向她。
“因为我不想活在那样的结局里。”他说，“如果可以重来，我想换一种结果。”
她不懂这话的意思。
但她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崩塌。
不是防备，而是她一首坚信的“孤独宿命”。
她以为重生是她一个人的战斗。
可眼前这个人，似乎早就站在终点等她。
“陆时衍。”她叫他名字，第一次没加称谓，“你是不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他没有否认。
也没有承认。
只是低声说：“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
她还想追问，手机又震了一下。
采购部发来消息：“苏总，刚接到通知，傅氏那边主动联系我们要重启原料合作，条件比之前更优。”
她盯着屏幕。
不可能。傅景深从来不做亏本买卖。
除非他以为自己拿到了更大的好处。
她猛然想到那份伪造的投资计划。
林薇薇己经把文件带走，傅景深一定己经看到。
他现在示好，是在麻痹她。
他在布局反杀。
她抬眼看向前面的男人。
“傅景深开始行动了。”她说，“他会用假项目套取资金，然后制造亏损嫁祸给我。”
“我知道。”
“你知道？”
“他己经在调流动资金。”他说，“今晚就会有动作。”
她心头一震。
他连时间都知道。
“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要让他自己跳进坑里。”她说，“但他不会轻易投钱，除非看到回报证据。”
“你需要模拟数据平台？”
“需要。”
“我可以提供服务器支持。”他说，“两小时内能搭建测试环境。”
她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会赢？”
他转过头，目光沉静。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在打这场仗。”
车灯照亮前方雨夜。
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那只手曾经握不住命运，也留不住亲人。
但现在，它正握着一份反击的可能。
她抬起头，声音很稳。
“服务器地址发我。”
他点头，指尖在方向盘旁的中控屏上轻点两下。
几秒后，她手机弹出一条链接。
她点开看了一眼，界面干净，权限分级严密，显然是专用通道。
“谢谢。”她说。
他没应声。
车子缓缓减速。
前方红灯亮起。
雨还在下。
她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忽然觉得这条路不像通往某个地点。
而是在把她带回过去没能走完的那一段。
她的手指再次触到那串刻痕。
2021.06.17。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那天成为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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