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隼归来的日子悬而未决，像窗外被木板钉死的缝隙里透不进的确切天光。时间在“铁砧与羽毛”的寂静中，仿佛被拉成了粘稠的琥珀。梅姨依旧每日擦拭着她的古老物件，铁匠的锤声依旧是不变的韵律，送饭的少年依旧沉默。一切都保持着一种近乎永恒的、令人心安的稳态。
但这种安定，反而让内心的焦灼愈发清晰。
梅姨透露的信息——“编织者血裔”、“观星者”、“大寂灭”——像几块沉重的、刻满未知文字的碑石，压在我的意识里。我不再仅仅是一个逃离管理局、试图拯救妹妹的逃亡者。我的存在，似乎被绑上了一条驶向古老宿命的航船，航向一片连掌舵者都可能迷失的、布满历史暗礁的黑暗海域。
“莫比乌斯之环”……那循环往复、无始无终的符号，日夜在我脑海中盘旋。它是我力量的源泉，也是梅姨口中的“诅咒”。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注定要在这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沌的漩涡中，永无止境地挣扎下去吗？妹妹呢？她的“记忆锚点”，在这古老的宿命拼图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大部分时间仍留在房间里，继续着那枯燥却必要的“编织”练习。光点的结构愈发稳定，维持的时间也从一瞬延长到了几次心跳。我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本源力量注入桌上水杯里那静止的水面，看着水面以那力量落点为中心，荡漾开一圈极其细微、违背了重力分布的、短暂存在的同心圆波纹。
这微不足道的操控，却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编织”之力能干涉物质世界最基础的规则，那么，是否有一天，我能用它来……“编织”妹妹被“深渊”侵蚀的意识边界？哪怕只是加固一丝，延缓那消融的过程？
这个念头成了支撑我在这片寂静中坚持下去的动力。
然而，寂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几天后的深夜，我被一种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很远地方的震颤惊醒。不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一种……空间结构本身发出的、痛苦的呻吟。很轻微，一闪而逝，若非我与“深渊”融合后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侧耳倾听。楼下铁匠的敲击声早己停歇，万籁俱寂。但那细微的震颤感，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留下了挥之不去的涟漪。
是“深渊”的不稳定？还是地面上发生了什么事？
我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大厅里只有几盏“茧蛹灯”散发着永恒的琥珀色光晕，梅姨和铁匠似乎都己休息。
我走到那本《源律之章》残页前。它依旧静静躺在壁龛里，暗沉的封面在光线下泛着幽微的光泽。
鬼使神差地，我再次将一丝编织之力，比上一次更加谨慎、更加轻柔地探向它。我没有试图去触碰那些复杂的符号星云，只是将意念停留在书的“表层”，像一个倾听者，试图捕捉它是否因为刚才那丝震颤，而产生了某种“回响”。
起初，是一片深沉的寂静，比大厅本身的安静更加绝对。
但渐渐地，我仿佛听到了……低语。
不是通过耳朵，是首接回荡在意识里的、无数个重叠交织的、模糊而古老的音节。它们不属于任何己知的语言，混乱，破碎，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愤怒、以及一种……仿佛目睹了世界尽头景象后的、绝对的虚无感。
在这些混乱的低语中，有三个相对清晰的“音节”或“意象”，如同黑暗中浮起的泡沫，短暂地凸显出来：
· 一个音节，听起来像是 “Khaos” （卡俄斯？），带着宇宙初开般的混乱与原始。
· 一个意象，是 “断裂的锁链” ，象征着束缚的崩坏与某种可怕自由的降临。
· 最后一个，则是一个不断重复的、仿佛警告般的词—— “回响……回响……回响……”
就在我竭力捕捉这些信息的瞬间，那本《源律之章》的封面，那片鳞片状的纹理，再次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光芒比上次稍亮，持续的时间也更长了一瞬！伴随着光芒，一股更加清晰的、带着急切警告意味的意念，如同冰冷的箭矢，猛地刺入我的意识！
“逃……”
只有一个字。清晰无比，带着无尽的沧桑与紧迫感。
我如遭雷击，猛地收回意念，整个人几乎虚脱般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那股冰冷的警告意念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逃？逃去哪里？为什么逃？
是因为刚才那丝空间的震颤？是因为“黑蛇”的逼近？还是因为……某个更庞大的、连《源律之章》都感到恐惧的威胁，正在临近？
“你也感觉到了？”
梅姨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平静无波。
我悚然回头，看到她不知何时己站在楼梯口，穿着一件深色的睡袍，手里端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她平静却异常清醒的脸。
“那本书……刚才……”我喘息着，不知该如何描述。
“《源律之章》记录规则，也感知规则的扰动。”梅姨走到我身边，目光落在那本重新归于沉寂的书上，眼神深邃，“当某些‘既定’的轨迹被强行扭转，或者某些‘不应存在’之物靠近时，它会发出警告。刚才的震颤，和它的反应……都说明，平衡正在被打破。”
她转头看向我，浅褐色的眼眸在油灯光下显得异常明亮：“灰隼的延迟归来，恐怕也与此有关。他寻找的线索，或许指向了一个……我们都不愿面对的变数。”
我的心沉了下去。连“守夜人”都感到棘手的变数？
“是因为我吗？”我问。我的血脉，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梅姨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是，也不全是。你是一把钥匙，但锁孔并非因你而存在。风暴早己在酝酿，你的出现，或许只是让那风暴……找到了一个登陆的点。”
她将油灯稍稍举高，昏黄的光圈笼罩着我们两人。
“做好准备吧，林深。”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铁砧与羽毛’能为你挡风，但若风暴本身想要摧毁这面墙……我们所能做的，也很有限。”
她说完，转身，端着油灯缓缓走上楼梯，身影消失在二楼的黑暗中。
我独自站在大厅的琥珀色光晕里，感受着《源律之章》残留的冰冷警告，和梅姨话语中那不言而喻的严峻。
“Khaos”……“断裂的锁链”……“回响”……
还有那个清晰的“逃”字。
预兆己然显现，低语仍在回响。
我知道，这段短暂的寂静，即将被彻底打破。
而这一次，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管理局或“黑蛇”。
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庞大、更令人绝望的东西。
鬼三范爷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BI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