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一块沉入沥青的石头,向下坠落,永无止境。身体的痛苦己经麻木,精神的堤坝在上一刻的疯狂引爆中彻底垮塌。那些被我强行融合的记忆碎片,如今不再是烈马,而是失控的洪流,在我破碎的意识里肆意冲撞。
“观测者”的冰冷逻辑试图重建秩序,如同一个固执的程序员在修复崩溃的系统,但每一次数据流的涌动,都带来更深层的混乱。铃的“编织”知识本能地想要缝合这些裂痕,丝线却穿过虚无,徒劳无功。噬忆魔的暴戾、无数陌生人的悲欢……它们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所有的颜色混合在一起,最终只剩下一种……接近“无”的灰败。
我是谁?
林深?那个要找回妹妹的哥哥?
“钥匙”?那个被设计好的祭品?
还是……仅仅是这片记忆灾难后,残留的一片狼藉?
“……深……林深!”
一个声音,像是从极其遥远的水面传来,带着焦急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厚重的黑暗。是灰隼。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拽着,向上,向上!猛地冲破了那粘稠的黑暗束缚!
“咳!嗬——!”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眼前从一片漆黑变成了闪烁的金星,最后才勉强聚焦。
我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头顶是高耸的、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穹顶,无数复杂的管道和能量线路如同巨树的根系,在穹顶和墙壁上蜿蜒盘绕。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甜腻的、如同防腐剂般的气味。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能量流过管道时发出的、几乎不可闻的低频嗡鸣。
我们似乎在一个巨大的、科技感十足的大厅里。这里就是“零号缓冲区”的核心?
灰隼蹲在我身边,一只手还按在我的额头上,那股沉重而稳定的精神力正在缓缓撤出。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初,紧紧盯着我。“还认得我是谁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点了点头。
铁匠和梅姨守在我们两侧,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而压抑的环境。铁匠的铁锤上新增了几处深刻的灼痕,梅姨的光珠也黯淡了许多,显然穿过那片因我而失控的“活性反应区”并非易事。
“你刚才……差点把我们都一起‘编织’进混乱里。”梅姨心有余悸地看着我,声音微颤。
我试图撑起身体,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体内空空荡荡,那引爆一切的力量仿佛也带走了我大半的生命力。但奇异的是,我的感知却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听”到墙壁内部能量流动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无数细微的精神力残留痕迹,它们像尘埃一样漂浮着,记录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恐惧、绝望以及……某种狂热的期待。
“这里……就是缓冲区核心?”我沙哑地问。
“应该是隔离层与中央控制区之间的缓冲地带。”灰隼站起身,目光扫视着周围,“根据你之前提供的结构图,穿过前面那条通道,”他指向大厅尽头一扇紧闭的、流淌着数据流的合金大门,“就是‘仪式祭坛’所在的核心区。”
祭坛!小晚!
这个名字像强心针般注入我枯萎的意志。我挣扎着,依靠着铁匠伸过来的手臂站了起来。
“你现在的状态……”铁匠眉头紧锁,看着我几乎站立不稳的样子。
“我……必须去。”我打断他,目光死死盯住那扇大门。那股源于血脉的共鸣在此地变得更加清晰,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我,也撕扯着我。
我们走向那扇大门。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防腐剂气味就越是浓重,同时还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属于林晚的、微弱的精神波动!但这波动很怪异,平静得可怕,没有恐惧,没有挣扎,只有一种……空洞的接纳。
就在我们距离大门还有十米左右时,异变突生!
大门两侧的墙壁上,突然亮起数排红色的警示灯!同时,一个冰冷的、合成的女声在大厅中回荡:
“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识别到高污染度‘钥匙’载体!”
“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清除所有异常体!”
嗡——!
数道苍白的光束,从穹顶和墙壁的隐蔽发射器中激射而出,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向我们笼罩而来!这光束带着强烈的记忆分解特性,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空白”了一瞬!
“净火教团的技术!”梅姨惊呼,她的静默力场瞬间张开到最大,但那苍白光束竟能侵蚀她的力场,光膜剧烈荡漾,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铁匠怒吼着挥动铁锤,灼热的气浪与光束碰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勉强偏转了几道,但他也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迸裂!
灰隼眼神一冷,正要有所动作。
我却上前一步。
面对那足以抹除记忆和存在的净化光束,我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我体内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尤其是属于“观测者”的部分,自动浮现出关于这种防御系统的详细信息——能量频率、攻击模式、甚至……后门指令。
我没有试图去硬抗,也没有去寻找后门。我只是抬起了手,并非攻击,而是……模仿。
我调动起体内那残存的、混乱的力量,将它们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组合,模拟出了另一股精神波动——一股带着“教授”特有的、冷静而权威的意志特征,混杂着一丝“深渊”的虚无气息。
我对着那冰冷的防御系统,发出了一个无声的意念:
“协议……覆盖。目标……确认为……仪式组成部分。停止……攻击。”
这完全是赌博!是建立在“观测者”记忆和对“教授”计划理解之上的、疯狂的虚张声势!
奇迹般地,那交织的苍白光束网络,在距离我们不到半米的地方,骤然停顿!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断电般,瞬间消散!墙壁上的红色警示灯也逐一熄灭。
大厅恢复了死寂。
铁匠和梅姨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灰隼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
我放下颤抖的手,后背己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触摸到了某个危险的边界,仿佛差一点就要被自己模拟出来的那种“虚无”气息同化。
“你……你怎么做到的?”梅姨难以置信地问。
“我……骗了它。”我喘着气,感觉大脑又是一阵抽痛,“用‘教授’和……‘深渊’的味道。”
我们不敢耽搁,迅速来到那扇合金大门前。大门紧闭,上面流淌的数据流如同瀑布。
“需要权限……”灰隼检查着门禁系统。
我再次将手按在冰冷的门板上。这一次,我没有模仿,而是将全部的精神集中在那股与林晚的血脉共鸣上,将我所有的思念、悔恨、以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的执念,如同最纯粹的能量,狠狠“撞击”在门禁系统之上!
“小晚……我来了……哥哥来了……开门!”
仿佛回应我的呼唤,门板上流淌的数据流猛地一滞!紧接着,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女孩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合金门,首接响彻在我们的脑海深处:
“……哥哥?”
是林晚的声音!
但那声音里,没有惊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令人不安的……空洞。
与此同时,合金大门,伴随着一阵低沉的液压声,缓缓地向内,滑开了。
门后的景象,映入我们的眼帘。
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比我们所在的大厅还要巨大数倍。空间的中心,是一个由无数蠕动着的、暗红色能量管道缠绕而成的、如同某种活体器官般的巨大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不断扭曲变化的复杂几何结构——那应该就是“门”的雏形。
而在祭坛的正中央,一个娇小的身影,被无数细小的、散发着幽光的能量管线连接着,如同一个被蛛网捕获的蝴蝶。
她穿着白色的拘束服,长发披散,背对着我们,仰头“看”着那扇扭曲的光之门。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了头。
那是林晚的脸。
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同。
她的眼睛,是一片彻底的、没有任何光彩的虚无。仿佛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记忆,都己经被抽空。
她看着我们,看着狼狈不堪、眼中燃烧着疯狂与希望的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张开嘴,那个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哥哥,你来了。”
“仪式……”
“快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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