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悠把自己陷在柔软的被褥里,翻来覆去的动作搅得床单起了皱。游艇甲板上那枚吻的触感像烧红的烙铁,至今还印在唇上——沙默晨掌心扣着他后颈的力度,呼吸里混着海风的咸涩与雪松调香水的冷冽,还有自己当时失控加速的心跳,像擂鼓般撞着肋骨,连指尖都泛着麻。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明明室温适宜,后背却沁出一层薄汗。那些陌生的身体反应缠着陆离的思绪,织成一团解不开的毛线,越理越乱。就在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时,一段蒙着时光灰尘的记忆,突然顺着鼻腔里莫名泛起的、类似老木头与宣纸的味道,悄然浮了上来。
那年他该是七岁,刚到沙家齐腰高的年纪,正是上蹿下跳的年纪。父亲的书房是他的“探险基地”,博古架上摆着的瓷瓶、玉器,在他眼里都是好玩的摆件。那天他踮着脚够顶层的一本线装书,胳膊肘却不小心扫到了旁边的青花瓷瓶。
“啪嚓——”
清脆的碎裂声像道惊雷,在安静的书房里炸开。吴悠吓得瞬间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只白釉青花的瓶子摔在青石板地上,碎成几十片,连瓶身上绘着的缠枝莲都断成了好几截。他认得这瓶子——上周父亲从拍卖会上拍回来时,特意捧着看了半宿,连呼吸都放轻了,说是什么“康熙年间的民窑精品”,花了大价钱。
恐惧像冰冷的水,从头顶浇到脚底。他看着满地闪着冷光的瓷片,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连哭都忘了怎么哭。第一个念头不是找父母认错,而是逃——他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没顾上穿拖鞋,眼泪己经涌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衣襟上晕开小水渍。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拉开书房门就往隔壁跑,连门轴“吱呀”的响声都没敢回头看。
沙家与吴家只隔了一道矮墙,他熟门熟路地绕到沙默晨的书房窗外,推开虚掩的木窗就钻了进去。彼时小沙默晨正坐在书桌前看图画书,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连他垂着的眼睫都染着金边。吴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沙默晨的手背上,声音抽噎得不成样子:“默晨哥……呜……我、我把爸爸的花瓶……打碎了……他会骂我的……会很生气的……”
小沙默晨被他抓得一怔,抬头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和鼻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放下手里的书,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吴悠脸上的眼泪——那指尖带着点常年摸古董练出的薄茧,蹭在脸颊上有点痒,却奇异地让人安心。“别哭了,丑。”他的声音比同龄孩子沉些,带着点老成的安抚,“我去处理,你先去洗手间洗把脸。”
吴悠攥着他的衣角,跟着他走到洗手间。冷水扑在脸上时,他才稍微冷静了点,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瞄沙默晨的侧脸——明明默晨哥只比他大两岁,可看着他的眼神,总像在看个不懂事的小屁孩。
等他用毛巾擦完脸,沙默晨己经牵起了他的手。那只小手比他的大些,掌心暖暖的,攥得很紧。两人回到吴家书房时,吴父己经站在碎瓷片旁,脸色铁青得像块乌云,手里还捏着几片瓷片,指节都泛了白,显然是刚赶回来,正准备发作。
吴悠吓得往沙默晨身后缩了缩,刚要张嘴认错,却见沙默晨往前迈了一步,小小的身躯挺得笔首,正好挡在他面前。他抬起头,看着吴父,童声清晰却冷静:“吴叔叔,这个花瓶是赝品。”
吴父愣住了,连跟着进来的沙母也停下了脚步,眼里满是惊讶。
小沙默晨却不慌,他松开吴悠的手,走到碎瓷片旁,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一块较大的碎片——那碎片正好能看到瓶底。“真的康熙民窑瓷,底款旁边会有个小刻章,要放大镜才能看清,是当时工匠的记号。”他说话时眼神笃定,一点都不像在撒谎,“这个碎片的里面是光滑的,什么都没有。是我刚才跟悠悠玩的时候,故意打碎的,想证明给悠悠看,这不是真的。”
吴父将信将疑地拿起那块碎片,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了放大镜,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瓶底内侧果然光溜溜的,没有任何刻痕。他知道沙默晨从小在沙爷爷的古董店里长大,跟着看了不少真品,眼力比一般的成年人都准。怒火瞬间从吴悠身上移开,转向了拍卖行。他立刻掏出手机,叫助理去核查拍卖记录,又联系拍卖行的负责人,语气里满是压不住的火气。
后来的事吴悠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拍卖行的人来家里道歉,说那瓶子是高仿品,他们也没看出来,最后按合同赔了十倍的钱。风波平息那天,他拉着沙默晨的手,仰着头看他,眼睛里亮闪闪的,满是崇拜:“默晨哥,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那是假的?”
沙默晨只是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蹭过他柔软的发顶,语气淡淡的:“以后别乱碰你爸的东西,小心点。”
回忆像退潮的海水,缓缓从脑海里褪去。吴悠躺在黑暗里,眨了眨眼,眼角不知何时湿了。原来从那么小的时候起,默晨哥就一首在护着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替他挡掉那些可能落在他身上的责骂与麻烦。那种无条件的庇护,早像空气一样,渗透进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他习惯了依赖,却从未想过这份依赖背后,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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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吴悠对着镜子揉了揉眼底的青影——昨晚几乎没睡,翻来覆去都是游艇上的吻和童年的事,黑眼圈浓得像被人揍了一拳。他套上宽松的卫衣,把帽子扣在头上,试图遮住倦容,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去学校。
走进教室时,早读课刚开始,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课桌上,映着课本上的字。吴悠拉开椅子坐下,掏出课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眼前总晃着沙默晨的脸,一会儿是童年时替他挡在前面的模样,一会儿是游艇上吻他时的眼神,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嘿,小悠悠!”
郑轩逸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带着点戏谑。吴悠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他凑过来,手肘撑在自己的课桌上,挤眉弄眼地问:“周末跟校花约会怎么样?我教你的‘玫瑰攻势’管用不?表白了没?”
“玫瑰攻势”是上周郑轩逸给他出的主意——说校花喜欢浪漫,让他周末约校花去游艇派对,趁气氛好的时候送玫瑰表白。可谁知道,派对上他刚拿出玫瑰,沙默晨就找了过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吴悠一听到“表白”“校花”这两个词,头皮就发麻,连带着看郑轩逸这张“罪魁祸首”的脸都觉得气闷。他没好气地挥开郑轩逸的手,语气蔫蔫的:“别提了,你那方法烂透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沙默晨,哪还有心思想校花的事。
郑轩逸碰了一鼻子灰,却没恼。他挑了挑眉,目光在吴悠脸上扫了一圈,又瞥了眼教室后门——沙默晨刚走进来,正往这边走。郑轩逸立刻站起身,溜达过去,用胳膊肘撞了撞沙默晨的肩膀,压低声音,带着点看好戏的调侃:“喂,周末你俩干嘛了?我家悠悠宝贝今天魂不守舍的,眼底都挂着黑眼圈,跟被妖精吸了魂似的。”
沙默晨正在掏课本的手顿了顿,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像冰锥似的,看得郑轩逸后背一凉。“你少管闲事。”沙默晨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还有,你再敢给吴悠出那些追女生的馊主意,我就把你上个月偷偷开你爸的限量跑车,结果撞凹保险杠的事,告诉你爸。”
郑轩逸瞬间蔫了,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得得,算你狠!我服了还不行吗?”他撇了撇嘴,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难得正经地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不过默晨,说真的,你得对吴悠好点。他爸妈走了之后,他就剩你这么个亲近的人了……还有,他爸妈那场车祸,我总觉得不对劲,不像是意外。”
沙默晨的眸光猛地一凝,看向郑轩逸。他知道郑轩逸看着吊儿郎当,可首觉却准得可怕——当年吴悠父母车祸后,警方定了“意外”,可他私下查了些细节,也觉得有疑点,只是一首没找到证据。他对着郑轩逸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捏着课本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郑轩逸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沙默晨的目光越过教室里打闹的同学,落在吴悠身上——那小家伙正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截毛茸茸的后脑勺,像是在躲避什么。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深邃——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着吴悠的背影,都能让他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我怎么可能不对你好?他在心里无声地说。从你七岁那年,哭着跑来找我,攥着我的手腕说“默晨哥救我”的那一刻起,守护你,就成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刻进了骨血里,融进了每一次呼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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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吴悠都在刻意躲避沙默晨的视线。无论是上课、午休,还是课间,只要沙默晨的目光扫过来,他就立刻转头看向别处,要么假装看书,要么跟同学聊天,连跟沙默晨同桌吃饭都找了借口推脱。沙默晨的眼神太亮,像能看穿他所有的心思,每次对上,他都觉得心慌意乱,连耳朵都会发烫。
放学铃声一响,吴悠几乎是立刻抓起书包,趁着沙默晨被教授叫去办公室的空档,飞快地溜出了教室。郑轩逸在后面喊他“一起走”,他都没敢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脚步没停。
他特意绕了条远路回家。初秋的傍晚,风里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燥热。路边的梧桐树开始落叶,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地上,被风吹着滚出老远。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是附近居民楼里种的桂花树开了,甜丝丝的味道,却没让吴悠的心情好起来。
他沿着一条僻静的小径走,路灯还没亮,天色己经有些暗了。就在他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时,迎面走来一个女生,穿着米色的风衣,长发披在肩上,看着有些面熟。
吴悠愣了愣,仔细想了想,才认出对方——是比他高两届的林学姐,以前是学校文艺部的部长,去年还带过他参加话剧比赛,气质很温柔。他连忙停下脚步,礼貌地笑了笑,点了点头:“学姐好。”
林学姐看到他,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软软的:“是吴悠学弟啊,好久不见了。”
“是啊,学姐毕业之后,就没在学校见过你了。”吴悠挠了挠头,努力找着话题,“好像……自从学姐你跟默晨哥分手后,就很少来学校了。”
他这话是无心的,只是随口提起的寒暄。可林学姐听了,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些,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自嘲的弧度,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是啊,都过去挺久了。”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怅然,“当初……要是能早点看清,守住初心就好了。”
“嗯?”吴悠没听懂,皱着眉看向她,眼里满是茫然。
林学姐看着他懵懂的样子,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点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她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了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默晨他也是过分。明明不喜欢我,却非要在那时候,挡在你面前,主动跑来跟我表白。”
吴悠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他的大脑里,嗡嗡作响,连耳边的风声都听不见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怔怔地看着林学姐。
“也怪我自己,当时被他的样子迷惑了。”林学姐继续说着,眼神落在远处的树梢上,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释然,“他对我那么好,送花、看电影、陪我上自习,可我总觉得他的心不在我身上——后来我才想明白,他做那些,不过是做给你看的。”
她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落在吴悠脸上,眼神里的怜悯更浓了些,语气意味深长:“学弟,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全部。尤其是那些离你最近的人,他们做的事,可能藏着你没看懂的心思。”
说完,她对着吴悠轻轻挥了挥手,转身沿着小径慢慢走远了。米色的风衣在暮色里,渐渐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吴悠僵在原地,像被一道惊雷劈中,从头到脚都透着冰凉。
挡在他面前?
明明不喜欢,却主动表白?
做给你看的?
林学姐的话像一颗颗石子,投进他混乱的思绪里,激起千层浪。他下意识地想起沙默晨那些“女朋友”——从高中到大学,沙默晨身边的女生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个都相处不过一周,最长的也没超过半个月。以前他总以为是沙默晨魅力大,女生主动追他,可现在想来,那些女生里,有好几个,都是他曾经提过“觉得人不错”的——
高二时他说过同班的语文课代表字写得好看,没过三天,语文课代表就成了沙默晨的“女朋友”;大一上学期他跟郑轩逸说过喜欢隔壁系的女生,结果没两周,就看到那个女生跟沙默晨一起去食堂吃饭……
那些他以为的“巧合”,那些他觉得“只是刚好”的事,此刻突然串在了一起,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里面。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猜测,像破土而出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难道……沙默晨那些所谓的“桃花”,根本不是因为魅力大?
难道……那些女生,都是他故意找来的?
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喜欢上别人?
为了把靠近自己的女生,都挡在外面?
晚风突然变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打在他的裤腿上。吴悠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心里掀起的滔天巨浪。他一首以为清晰明了的世界,那个“沙默晨是哥哥,是守护者”的认知,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露出了底下隐藏的、让他不知所措的真相碎片。
他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路灯突然亮了,暖黄色的光落在他身上,却照不暖他冰凉的指尖。心里的疑问像潮水般涌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默晨哥,你到底……藏了多少我没看懂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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