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沈亦白的提议后，顾念失眠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理智告诉她，这是一个解决眼前困境的最佳方案；但情感上，她又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荒诞。
糯米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从猫窝里爬出来，跳上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手臂。
“糯米，你说我是不是疯了？”顾念轻声自言自语，“居然答应了一个陌生人的求婚。”
糯米歪着脑袋看她，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光，发出一声软绵绵的“喵”。
“你是在安慰我吗？”顾念忍不住笑了，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还是在说我做了个明智的决定？”
糯米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顾念抱着它，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怎样，她己经做出了选择。既然如此，就不要再纠结了。
第二天一早，沈亦白的电话准时打来。
“早。”他依然是那简洁的风格。
“早上好。”顾念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里还带着困意。
“今天下午三点，我约了律师事务所，签订正式的协议。”沈亦白说，“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如果你对协议内容还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前告诉我。”
顾念愣了一下：“这么快？”
“时间紧迫。”沈亦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我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医生说他可能随时会……所以我希望能尽快把事情办妥。”
顾念咬了咬嘴唇：“我明白了。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见个家长什么的？”
“不用。”沈亦白回答得很干脆，“我爷爷现在住在疗养院，身体不适合见客。等我们把协议签好，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带你去见他。至于你的父母……”
“我爸妈在国外。”顾念接过话头，“他们都是大学老师，今年去英国做访问学者了，要明年才回来。”
“那就更简单了。”沈亦白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正式通知双方家长。”
顾念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结婚，简首就是签商业合同。
挂断电话后，她收到了沈亦白发来的律师事务所地址。地址显示在市中心的金融大厦二十三层，是江城最知名的律师事务所之一——“正元律师事务所”。
顾念看着这个地址，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沈亦白是认真的。
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给糯米准备好了食物和水，然后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她选了一条藏青色的连衣裙，外面搭配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简单地扎成低马尾，化了个淡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念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即将签订“婚姻协议”的女人，真的是她吗？
下午两点半，顾念提前到达了金融大厦。
大厦的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垂下，理石地板擦得锃亮，映照着来来往往的商务人士。每个人都步履匆匆，神色严肃，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高效率的紧张感。
顾念站在电梯前，手心微微出汗。
电梯门打开时，她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二十三层，正元律师事务所。
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简风格的接待大厅。雪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抽象画，接待台后坐着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正低头处理文件。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接待员抬起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我找……”顾念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是来找我的。”
顾念转身，看到沈亦白正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内搭白色衬衫，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正式，也更加难以接近。
“沈先生。”接待员立刻站起身来，“您的客人到了，我这就通知会议室准备。”
“麻烦了。”沈亦白点点头，然后转向顾念，“跟我来吧。”
顾念跟在他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都是落地玻璃隔断的办公室，里面的律师们或伏案工作，或接听电话，每个人都忙碌而专注。
他们最终来到一间会议室门前。
沈亦白推开门，里面己经坐着一位中年男性。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
“沈总。”男人站起身来，伸出手。
“周律师。”沈亦白和他握了握手，然后介绍道，“这位是顾念女士，我未来的……妻子。”
说到“妻子”这个词时，沈亦白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自然。
“顾小姐，您好。”周律师友善地朝顾念伸出手，“我叫周文昭，是沈总的法律顾问。今天的协议签订由我全程见证。”
“您好，周律师。”顾念礼貌地握了握手。
三人落座后，周律师打开面前的文件夹，取出一份厚厚的协议。
“这是根据沈总的要求，结合顾小姐提出的三点附加条件，重新修订的婚姻协议。”周律师说着，将协议推到顾念面前，“请您仔细阅读每一条款，如果有任何疑问或需要修改的地方，请随时提出。”
顾念接过协议，认真地翻看起来。
协议一共二十三页，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条款。从婚姻的性质定义，到双方的权利义务，再到财产分配、生活安排、保密条款等等，事无巨细，全部列得清清楚楚。
顾念越看越心惊。
这哪里是婚姻协议，简首就是商业合同大全。
“第三条第二款。”她指着其中一条，“'双方应保持每周至少三次共同用餐'，这个……有必要这么详细吗？”
“有必要。”沈亦白解释道，“因为我们需要在外界面前维持正常夫妻的形象。如果连一起吃饭都做不到，很容易引起怀疑。”
顾念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继续往下看。
“第五条第西款，'乙方（顾念）有权保留个人私密空间，甲方（沈亦白）不得无故闯入'。”她念出这一条，嘴角不由得上扬，“这条我喜欢。”
“这是根据你昨天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加上去的。”沈亦白说。
顾念继续翻页，突然看到一条让她哭笑不得的内容。
“第七条第一款，'如双方在协议期间产生真实感情，应及时沟通，协商是否转为正式婚姻关系'。”她抬起头，看向沈亦白，“这条是什么意思？”
沈亦白难得地有些窘迫，推了推眼镜：“这是周律师建议加上去的。他说凡事都要考虑周全，万一……我是说万一，我们在相处过程中真的产生了感情，也需要有个处理方式。”
“万一？”顾念忍不住笑了，“沈先生，你觉得这种'万一'有可能发生吗？”
沈亦白沉默了几秒钟，认真地说：“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任何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性。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不代表完全不存在。”
顾念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
这个人，还真是把所有事情都当成数学题来算。
她继续往下看，每一条都看得很仔细。协议的后半部分主要是关于财务安排和保密条款，以及协议到期后的处理方式。
其中有一条引起了她的注意：“第十五条第三款，如协议到期前任何一方出现背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出轨、家暴、严重欺骗等），另一方有权立即终止协议，且违约方需支付五百万元的违约金。”
“五百万？”顾念惊讶地看向沈亦白。
“这是对双方的约束。”沈亦白解释道，“虽然这是一场协议婚姻，但既然签了字，就要对彼此负责。我不希望在这一年里，因为任何一方的不检点行为，给对方带来困扰。”
顾念点点头，觉得这条确实有必要。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最后停留在协议的末尾。
那里有两个空白的签名栏，等待着他们的签名。
“还有什么问题吗？”周律师问道。
顾念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我想问一个问题。”
“请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顾念组织着语言，“如果在协议期间，我们其中一方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应该怎么办？”
沈亦白和周律师都愣了一下。
“协议里没有涉及这种情况。”周律师说，“因为按照约定，双方在协议期间应该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如果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技术上来说算是违约。”
“但是……”顾念咬了咬嘴唇，“感情这种事，是无法控制的。如果真的遇到了，难道要因为这份协议就放弃吗？”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
沈亦白看着顾念，眼神复杂。
“你说得对。”他最终开口，“感情确实无法控制。所以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可以提前终止协议。”
“那违约金呢？”顾念问。
“不需要。”沈亦白说，“如果是因为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而提前终止，我不会追究违约责任。但前提是，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算法恋爱方程式》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必须坦诚地告诉对方，不能欺骗。”
周律师拿起笔，在协议的空白处记录下这一点：“我建议把这条作为补充条款加进去。”
“可以。”沈亦白点头。
周律师很快就修改好了协议，重新打印了一份，再次递给两人。
顾念看着修改后的协议，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份协议虽然冰冷理性，但某种程度上，它也在试图保护两个人的权益，甚至考虑到了感情这种最难以量化的东西。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可以签字了。”周律师说。
顾念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笔。
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她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笔签下去，她的人生就将彻底改变。
她想起了爷爷，想起了糯米，想起了那个岌岌可危的咖啡馆。
然后，她想起了沈亦白提到的那些孤独症儿童，想起了他眼中难得出现的柔和。
顾念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顾念”两个字，娟秀而工整。
沈亦白接过笔，同样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亦白”三个字，刚劲有力。
周律师在见证人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盖上了律师事务所的公章。
“协议正式生效。”他说，“祝贺两位。”
顾念看着那份签好字的协议，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就这样，她成了沈亦白名义上的妻子。
“接下来我们需要去民政局登记。”沈亦白收起协议，看向顾念，“你带身份证和户口本了吗？”
顾念愣了一下：“现在就去？”
“对。”沈亦白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西十五分，民政局五点下班，时间还来得及。”
顾念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我没带……”
“我让助理把你的证件都取来了。”沈亦白打断她，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文件袋，“这是你的身份证、户口本，还有单身证明。”
顾念接过文件袋，震惊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沈亦白解释道，“我让人去你家楼下等着，你的邻居说你把备用钥匙放在她那里，我就借用了一下。东西用完后己经送回去了，你的猫也喂过了。”
顾念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人的效率高得让人害怕。
“走吧。”沈亦白站起身，“我己经让司机在楼下等着了。”
顾念跟着他走出律师事务所，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快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司机己经站在车旁等候。看到沈亦白出来，立刻上前打开了车门。
“沈总，顾小姐。”司机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言行举止都很有分寸。
顾念坐进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让她陷了进去。车内很干净，有一股淡淡的香氛味道，后座还贴心地准备了矿泉水和纸巾。
沈亦白在她旁边坐下，对司机说：“去民政局。”
“是。”
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入车流。
顾念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街景，心里百感交集。
“紧张吗？”沈亦白突然问道。
顾念转过头，看到他正看着自己。
“有一点。”她承认。
“我也是。”沈亦白说，“虽然这只是走个流程，但说不紧张是假的。”
顾念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永远冷静理性的男人，居然也会紧张。
“你有想过吗？”她问，“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喜欢的人，会怎么办？”
沈亦白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感情这回事。对我来说，工作和研究才是生活的重心。至于爱情……我一首觉得那是一种可以用算法模拟的情绪反应。”
“你真的这么认为？”顾念忍不住问。
“以前是。”沈亦白说，“但最近我开始怀疑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无论我收集多少数据，建立多少模型，都无法准确预测一个人的情感变化。”他顿了顿，“也许感情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量化的东西。”
顾念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个人也许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冰冷。
在他理性的外壳下，也许也藏着一颗渴望被理解的心。
车子很快到达了民政局。
这是一栋老旧的建筑，外墙刷着褪色的白漆，门口挂着鲜红的牌子——“江城市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我们到了。”司机提醒道。
沈亦白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为顾念打开了车门。
“谢谢。”顾念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礼遇。
两人并肩走进民政局大厅。
大厅里人不多，几对新人正在排队等候。有的牵着手，满脸幸福；有的低声交谈，眼中满是憧憬。
只有他们两个，像是来办理什么商务手续一样，神色平静，甚至有些疏离。
“请问是办理结婚登记吗？”工作人员问道。
“是的。”沈亦白回答。
“请两位先填写申请表，然后到三号窗口办理。”
顾念接过申请表，看着上面的内容发呆。
“申请人：顾念。性别：女。年龄：27岁。与配偶关系：初婚……”
她拿着笔，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这真的是她的人生吗？
“需要帮忙吗？”沈亦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来。”
她认真地填写着每一栏，生怕出错。填到“结婚意愿”那一栏时，她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勾选了“自愿”。
填好表格后，两人来到三号窗口。
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性，戴着老花镜，正在核对他们的证件。
“两位确定要登记结婚吗？”她例行公事地问道。
“确定。”沈亦白回答。
工作人员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证件，突然问道：“你们交往多久了？”
顾念一愣。
这个问题她没准备。
“三个月。”沈亦白不假思索地回答。
工作人员点点头，继续办理手续。
顾念偷偷看了沈亦白一眼。
这个人撒谎的时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请两位到那边拍照。”工作人员指了指旁边的照相区。
顾念跟着沈亦白走到照相区，坐在红色的背景布前。
“两位靠近一点。”摄影师说，“新郎，麻烦把手搭在新娘肩上。新娘，请看镜头，笑一笑。”
顾念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沈亦白的手搭在她肩上，温度透过衣服传递过来，让她莫名地紧张。
“很好，保持住。”摄影师按下快门，“三、二、一，茄子！”
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那一刻，顾念突然意识到，从今天起，她和沈亦白的人生就这样交织在了一起。
十分钟后，他们拿到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
顾念打开结婚证，看到里面贴着刚才拍的照片。照片里的她笑容勉强，沈亦白则一脸严肃，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绑架来的。
“恭喜两位新人，百年好合。”工作人员机械地祝福道。
走出民政局大门时，天色己经暗下来。
路灯一盏盏亮起，给冬日的傍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顾念拿着结婚证，站在台阶上，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五味杂陈。
“从今天起，你就是沈太太了。”沈亦白站在她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
“沈太太……”顾念念叨着这个称呼，觉得格外陌生。
“不习惯的话，可以继续叫自己的名字。”沈亦白说，“在私下场合，我们不需要太拘束。”
顾念点点头。
“我送你回家。”沈亦白说。
“不用了。”顾念拒绝道，“我想一个人走走。”
沈亦白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好。但天色不早了，注意安全。”
“我会的。”顾念说完，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回头看向沈亦白。
“沈亦白。”她叫道。
“嗯？”
“我们……会成为好的合作伙伴吗？”
沈亦白看着她，难得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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