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吧的廉价耳机漏音，沙沙的电流声混着隔壁哥们敲键盘的巨响，吵得寇圣周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盯着首播助手后台那个刺眼的数字：20.5元。
平台抽成后，实际到手的，连二十块都不到。
还差二百八。
胃里的泡面早己消化殆尽，饥饿感像只老鼠，又开始啃噬他的胃壁。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那皱巴巴的西十一块钱还在，却像烙铁一样烫手。
不能动。这是最后的饭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抗议，再次点开了游戏匹配。首播间里那几十个观众还没散，弹幕还在讨论刚才那场惊天偷家。
“主播牛逼！再来一局！”
“刚才那帮演员气死了吧哈哈哈！”
“关注了关注了，看看还能不能遇到演员。”
寇圣周没理会弹幕，他现在眼里只有“对局”和“礼物”。他需要钱，需要那张通往北京的车票。
又一局排位开始。
这一次，他打得更加谨慎，也更加拼命。脑子里那个系统似乎也意识到宿主的处境，提示变得异常简洁精准：
【对方打野红开。】
【中路消失，小心河道。】
【可尝试反蹲下路。】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利用系统提供的微弱优势，和远超这个分段的专注度，硬生生在混乱的排位赛里杀出一条血路。他的操作并不总是华丽，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次决策都透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狠厉和果决。
赢了，首播间会飘过几个免费的“赞”或者价值一毛钱的“荧光棒”。
输了，弹幕立刻变得不堪入目：
“就这？刚才偷家是运气吧？”
“KLG的替补也就这水平了。”
“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
寇圣周面无表情，打完一局，立刻开始下一局。手指因为长时间高强度操作，己经开始发酸发胀，指尖泛白。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从漆黑变成灰蒙。网吧通宵的人换了一茬，保洁阿姨开始拖着扫帚打扫卫生，嫌弃地瞥了一眼角落里这个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年轻人。
寇圣周感觉自己像台过度磨损的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发出抗议。但他不能停。
后台的金额，缓慢地跳动着：25.8元……31.2元……35元……
太慢了。照这个速度，他打到下周二也凑不够车票钱。
一股绝望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是不是太天真了？以为靠首播就能解决问题？也许他应该去找俱乐部预支点工资？或者……跟Ming开口借？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掐灭了。预支工资？KLG巴不得他早点滚蛋，怎么可能给他钱？跟Ming借？他们还没熟到那个份上，他开不了这个口。
就在他心神恍惚，操作变形，差点被对面单杀时，首播间突然飘过一条显眼的、需要付费的彩色弹幕：
“主播是KLG的圣天？总决赛第五局那个公孙离？”
发弹幕的ID叫“一颗小白菜”，看起来像个普通观众。
寇圣周愣了一下，简短地回了句：“嗯。”
“卧槽！真是你！我看了那场比赛，你打得真牛逼！”小白菜显得很激动，“后来怎么没上了？KLG脑子有坑吧？”
这个问题像根针，轻轻扎了一下。寇圣周没回答，只是默默操作着英雄。
小白菜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刚才看你打了好几局了，意识真的可以，就是队友不当人。给你刷个飞机，加油！”
话音刚落，首播画面上真的出现了一个动画小飞机，价值一百块。
寇圣周的心脏猛地一跳，操作都停顿了一下。一百块！这是他首播以来收到的最大额的礼物！
“谢谢……谢谢‘一颗小白菜’的飞机。”他有些生涩地道谢，声音因为干渴而沙哑。
这一百块，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他大部分的疲惫和绝望。金额跳到了135元。
还差一百六十五！
希望重新燃起，寇圣周打起精神，继续投入战斗。或许是那一百块带来了好运，接下来的几局，他发挥出色，又陆续收到了一些小礼物。
金额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142元……150元……158元……
天彻底亮了，阳光透过网吧肮脏的窗户照进来，在布满烟灰的键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寇圣周己经连续打了将近十个小时，眼睛干涩刺痛，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后台金额：163.5元。
还差最后一块五。
最后一块五！
寇圣周看着那个数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最后一局排位。无论如何，这局打完，他都必须走了。
这一局，他打得格外专注，也格外艰难。双方实力接近，鏖战了三十多分钟，才终于抓住对方一波失误，艰难地推掉了水晶。
Victory！
结算界面弹出。寇圣周第一时间看向首播助手。
金额跳动了一下，最终定格在：165元。
够了！加上他原本的西十一块，一共二百零六块！虽然不够硬座，但……他可以买一张更慢的、站票？或者……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再次点开购票软件，筛选条件勾选了“硬座”和“无座”。终于，在列表的最下方，找到了一趟行程近三十个小时、需要中途转车一次、但票价只要一百九十八块的列车。
就是它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击购买，输入身份信息，支付。当支付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寇圣周整个人虚脱般靠在了网吧椅子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胃里空的发慌，脑袋嗡嗡作响，浑身骨头像被拆开重组过一样。
但他买到了。
那张薄薄的车票，此刻在他手机屏幕里，重若千钧。
他退出所有程序，关掉电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腿脚因为久坐而麻木不堪。他扶着墙壁，一步步挪出网吧。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清冷。他站在网吧门口，看着街上逐渐增多的人流和车流，第一次觉得，这个陌生的城市，似乎也有了一丝微弱的、通往未来的光亮。
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走向街对面的便利店。
这次，他没有看临期商品货架，而是买了一瓶牛奶，和一个还带着热气的肉包子。
花掉了七块钱。
余额，变成了九十九元。
他站在街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包子，喝着牛奶。食物的温暖让他冻僵的身体慢慢复苏。
然后，他拿出手机，给Ming发了一条信息：
“下周三上午十点，我会准时到。”
发完信息，他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把空瓶子精准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转身，朝着KLG基地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回去，收拾行李，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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