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院门，被一把大锁从外面锁上了。
齐月宾跪在蒲团上，抄完了最后一部《地藏经》。
她放下笔，揉了揉酸麻的手腕，脸上没有半点被关起来的怨气和害怕。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那片被高墙框住的天空。
“年世兰，你那边……应该安顿好了吧。”
她和年世兰的联手，本就脆弱。
如今一个在王府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就像两颗被隔开的棋子，彻底断了联系。
没有消息，就等于成了瞎子、聋子。
再好的计划也是白搭。
必须想办法，建立一条绝对秘密安全的联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条缝。
一个粗布衣裳的婆子端着食盒进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把食盒重重地往桌上一放。
“侧福晋，吃饭了。”
那语气，比使唤下人还不如。
齐月宾没生气，只是静静看着她。
这婆子姓张，是宜修特意从后厨调来“伺候”她的，专门送饭。
人蠢，手脚不干净，最重要的是贪财。
这几天送来的饭菜，不是馊的就是冷的，克扣下来的份例，都进了她自己的腰包。
这正是个完美的突破口。
齐月宾起身走到桌边，打开食盒，一股馊味扑面而来。
她像是没闻到，拿起筷子，平静地吃了一口蔫掉的青菜。
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一支素银簪子从她袖子里滑了出来。
啪嗒。
一声轻响，掉在地上。
张婆子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死死地钉在那支银簪上！
齐月宾好像没发现，慢悠悠地吃着难吃的饭菜。
张婆子咽了口唾沫。
她用眼角余光扫了扫，见齐月宾背对着自己，好像没防备。
贪婪瞬间战胜了理智！
她弯下腰，动作意外地麻利，一把捡起簪子就塞进了自己袖口！
做完这一切，她的心怦怦首跳。
她偷偷抬头去看齐月宾的反应。
齐月宾还在安静地吃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张婆子松了口气，心里又高兴又瞧不起。
“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是个傻子！”
她放下心，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瞧不起人的样子，转身就要走。
“张妈妈。”
齐月宾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婆子的身体猛地一僵！
完了！被发现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侧……侧福晋，您还有什么吩咐？”
齐月宾己经放下筷子。
她没看张婆子，只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平淡地说：
“没什么。”
“就是这几天抄经手腕疼，想找两根粗银针按按穴位，可能会好点。”
“可惜，我这里连根针都找不到。”
这话的意思……
张婆子瞬间就懂了！
齐侧福晋什么都知道！她只是没说！
冷汗一下子湿透了张婆子的后背！
她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顺的女人，根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会咬人的狼！
恐惧瞬间抓住了她的心！
一个侧福晋，就算再失势，要捏死她这么个下人，也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
“侧福晋饶命！奴婢……”
张婆子“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浑身发抖。
“起来吧。”
齐月宾的声音里还是听不出喜怒。
“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张婆子愣住了。
她猛地抬头，对上齐月宾那双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生气，也没有鄙视，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静。
“我这里，缺人手。”
齐月宾慢慢开口。
“你肯为我办件事，以后就是我的人。”
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随手丢在张婆子面前。
那步摇在地上滚了两圈，昏暗的光线下，依旧闪着耀眼的光！
张婆子的呼吸都停了！
这支步摇，够她在京城外买个小院子了！
“我不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
齐月宾的声音带着诱惑。
“只是我晚上无聊，想找人抄几张祈福的经文样子，送给我宫外的的朋友，一起为我那没缘分的皇侄祈福。”
“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一边是随时可能掉脑袋的风险，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富贵！
张婆子犹豫了不到一秒！
她猛地朝齐月宾磕了个响头，声音激动得发抖！
“奴婢愿意！奴婢愿为侧福晋效犬马之劳！”
【智斗爽】！
成了！
齐月宾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 * *
第二天。
张婆子照旧提着食盒走出碎玉轩。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不再懒散，反而带着一丝急切。
路过王府采买处时，她“正好”看见了领着丫头点货的颂芝。
张婆子眼睛一亮，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哎哟，这不是颂芝姑娘吗？”
颂芝是翊坤堂的大丫鬟，府里下人都认识她。
她淡淡地看了张婆子一眼，认出是后厨的人，便客气地点了点头。
“张妈妈有事？”
“没事没事。”
张婆子一脸谄媚地把食盒递过去。
“我们主子昨天赏了点心，我老婆子吃不惯甜的，想着姑娘们在清凉轩那苦地方受累，就拿来给姑娘们尝尝。”
她说着，硬是把食盒塞到颂芝旁边一个小丫头手里，转身就走，好像真是个热心肠。
颂芝皱了皱眉，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
首到傍晚回到清凉轩，她才想起这事，让丫头打开食盒。
里面只有几块碎了的便宜糕点。
颂芝正要让人把东西扔了。
忽然，她动作一停。
她的视线落在了食盒的夹层里。
那里好像……
她伸出指甲轻轻一抠。
一张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纸条掉了出来。
颂芝的心猛地一跳！
她飞快地捡起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八个娟秀的小字。
「一切安好，静待时机。」
是齐侧福晋的字！
颂芝的呼吸瞬间停住！
她拿着薄薄的纸条，手心却冒出了冷汗！
她快步走进内殿。
年世兰还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颂芝走到床边，悄悄把纸条递过去。
床上，那个“万念俱灰”的女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
那双死寂的眼里，瞬间燃起了冰冷的火焰！
线，牵上了！
这盘死棋，终于活了！
她把纸条凑到嘴边，用舌头沾湿，然后整个吞了下去。
“齐月宾，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年世兰的嘴角，在被子下面，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带着杀意的弧度。
“宜修，李氏……”
“你们以为我倒了，就能高枕无忧了？”
“好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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