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胤禛刚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喧哗,眉头微微一蹙。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门帘被一只素白的手猛地掀开。
是福晋乌拉那拉·宜修。
她今日穿着一身秋香色的旗装,端庄依旧,但向来平稳的脚步却透着一丝罕见的急促,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惊慌,更是让她看起来像一朵被风雨惊扰了的娇嫩花朵。
“王爷,不好了!”
宜修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
“翊坤堂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说是年妹妹出事了!”
胤禛握着笔的手,猛地一紧。
一滴浓墨从笔尖坠落,在雪白的宣纸上,晕开一团丑陋的墨渍。
成了。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冰冷的电光,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但仅仅是刹那!
下一秒,他脸上所有的阴沉与算计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仿佛天塌地陷般的震惊与焦灼!
“你说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哐当”一声巨响!
“世兰怎么了?!”
他看也没看倒地的椅子,绕过书案,大步流星地就往外冲。
那副方寸大乱、心急如焚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相信他对年世兰是何等的珍视与爱重。
宜修跟在他身后,低垂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满意与冰冷。
* * *
翊坤堂内,己是一片人间地狱。
胤禛与宜修几乎是前后脚踏入内殿。
一眼望去,满地都是破碎的瓷片和褐色的药汁,那股浓烈的药味刺得人头皮发麻。
年世兰正软软地倒在颂芝怀里,一张脸白得像鬼,浑身不住地抽搐,嘴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哀鸣。
而另一边,齐月宾首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上,整个人抖得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枯叶。
胤禛的脚步,在看到这一幕时,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停顿。
他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微微一缩。
有疑惑。
更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阴鸷。
这和他预想的剧本,不一样!
但他没有时间深思。
“世兰!”
一声饱含了无尽痛心与关切的呼喊,从他口中爆发出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到榻边,一把将年世兰从颂芝怀里抢过来,紧紧抱住!
“世兰!你怎么样!你看着我!”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而变得沙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写满了“真挚”的担忧。
好一出夫妻情深的大戏!
年世兰在他怀里“痛苦”地蜷缩着,指甲狠狠掐进他的手臂,隔着厚厚的衣料,似乎要将他撕碎!
她感受着他身上那熟悉的、曾让她迷恋不己的龙涎香,胃里却翻江倒海,只觉得一阵阵恶心!
「胤禛,你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心中冷笑,脸上却只有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与此同时,宜修却没有像胤禛一样冲向年世兰。
她扮演着端庄宽厚的当家主母,迈着沉稳的步子,径首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齐月宾面前。
她亲自弯下腰,用一种悲悯又疼惜的姿态,将抖得几乎要散架的齐月宾扶了起来。
“齐妹妹,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责备与无奈。
“你一向是最稳重的,今日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这句话,看似是在为齐月宾开脱,实则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刀,瞬间将所有的罪责,死死地钉在了齐月宾的身上!
是她不小心!
是她失手!
与旁人无干!
齐月宾被她扶着,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她抬起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破碎不堪。
“福晋……我……我不是故意的……”
“药碗太烫了……我一时手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将一个无心犯错、吓得魂飞魄散的可怜人,演得淋漓尽致。
宜修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很好。
这个齐氏,果然是个聪明的。
她一边轻抚着齐月宾的后背以示安慰,一边转向胤禛,脸上满是悲痛。
“王爷,都怪臣妾,没有提前嘱咐好齐妹妹。年妹妹身子重,这安胎药本该由臣妾亲自送来的……”
她说着,便要跪下请罪。
好一个深明大义、主动揽责的贤惠福晋!
“够了!”
胤禛抱着怀中不住颤抖的年世兰,对着外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太医呢!太医死到哪里去了!”
“再不来,都给本王提头来见!”
他表现出的狂怒与焦灼,足以让殿内所有侍女都为之胆寒,也为之动容。
王爷,是真的心疼年主子啊!
看着眼前这对道貌岸然、配合默契的男女,年世兰在胤禛的怀里,几乎要冷笑出声。
「唱红脸,唱白脸。」
「一个扮凶神,一个演菩萨。」
「你们这对狗男女,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前世,她就是被他们这完美的演技骗了一辈子,到死都还以为自己对不起宜修的“贤良”,辜负了胤禛的“深情”!
可笑!
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你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在我眼里,都不过是跳梁小丑在卖力地蹦跶!
而我,和齐月宾,才是这场大戏真正的看客!
【信息差】!
这便是重生带来的,最极致的、最令人通体舒畅的!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与表演中,一个苍老而慌乱的声音,终于在殿外响起。
“王爷!福晋!老臣……老臣来迟了!”
话音未落,一个提着药箱的老太医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歪掉的顶戴,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老臣罪该万死!”
胤禛此刻哪里有心思听他废话。
“滚过来!”
他一把将太医从地上拽起来,指着榻上气若游丝的年世兰,双目赤红地嘶吼道。
“救她!救我的孩子!”
“要是世兰和孩子有半点差池,本王要你全家陪葬!”
那老太医吓得魂飞魄散,连声称是,哆哆嗦嗦地跪在榻边,伸出那只干枯瘦长的手,朝着年世兰雪白的手腕,颤抖着探了过去。
这一刻,整个翊坤堂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宜修的眼中,是志在必得的冷光。
齐月宾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恐。
胤禛的脸上,是痛心疾首的焦灼。
而年世兰,则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所有嘲讽与恨意,尽数掩藏。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死死地钉在了太医那三根即将搭上脉搏的手指上。
等待着,他对这个孩子的最终“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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