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
啪嚓——！
一声尖锐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如同惊雷，猛地炸响在死寂的翊坤堂！
“啊——！”
紧接着，是年世兰的尖叫！
守在殿外的侍女们吓得一个激灵，魂飞魄散地冲了进去。
内殿里，一片狼藉。
名贵的汝窑花瓶碎了一地，锋利的瓷片溅得到处都是。
年世兰披头散发，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赤着脚，像个疯子一样坐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她双手死死护着自己的小腹，一双凤眸里充满了惊恐与癫狂，死死瞪着空无一人的角落。
“别过来！”
“别碰我的孩子！”
“滚开！都给我滚开！”
颂芝哭着扑了上去，想要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地上凉啊！”
“您别吓奴婢啊！”
年世兰却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猛地将她推开！
“滚！”
她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戒备与恨意。
“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都想害我的孩子！”
她一边尖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往角落里缩，整个人缩成一团，抖得像风中落叶。
她时而抬起头，对着空气疯狂地咒骂。
“齐月宾！你这个贱人！”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给我的孩儿报仇！”
时而，她又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一种诡异而温柔的笑容。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声音轻得像梦呓。
“宝宝乖，额娘在呢……”
“不怕，额娘会保护你……谁也抢不走你……”
这副时而癫狂、时而痴傻的模样，让在场的所有侍女都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发冷。
主子这是……疯了？
翊坤堂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整个王府。
胤禛沉着脸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世兰！”
他厉喝一声。
年世兰听到他的声音，浑身一颤，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起头。
在看清来人是胤禛的瞬间，她眼中所有的癫狂，都化作了极致的、找到救命稻草般的狂喜与依赖！
“王爷！”
她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鸣，不顾地上锋利的瓷片，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她死死抱住胤禛的小腿，整个人涕泪横流，哭得几乎要断气。
“王爷！您终于来了！”
“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好多人！他们都在暗处看着我！他们要杀了他！”
“您救救他！求您救救他！”
胤禛的眉头，狠狠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看着怀里这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状若疯妇的女人，心中升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厌烦。
但他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弯下腰，强忍着不适，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无限的疼惜”。
“别怕，爷在这里。”
“没人敢害我们的孩子，爷会杀了他们。”
他将她抱回床上，耐着性子安抚了许久，首到她“精疲力尽”地睡去，这才沉着脸离开。
从那天起，年世兰的“疯病”，就成了整个王府公开的秘密。
她变得喜怒无常，极度没有安全感。
白天，她会抱着枕头，对着肚子喃喃自语一整天。
到了晚上，她又会从噩梦中惊醒，砸东西，尖叫，哭喊着有人要害她的孩子。
整个翊坤堂的下人，被她折腾得日夜不宁，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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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修听闻后，依旧扮演着那个贤良淑德的福晋。
她亲自挑选了上好的安神香，又炖了补气血的汤羹，派人送到翊坤堂。
“告诉年妹妹，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着。”
“王爷和我都盼着她和孩子好呢。”
然而，那些东西刚送到翊坤堂，就被年世兰一手打翻在地！
“毒药！又是毒药！”
她指着送东西来的侍女，疯狂地尖叫。
“是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让你来的！她跟齐月宾那个贱人是一伙的！她们都想害死我的孩子！”
“滚！带着你的毒药给我滚出去！”
这场闹剧，再次被原封不动地汇报给了宜修。
宜修听完，只是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悲悯”。
“唉，看来年妹妹这次，是真的伤了心神了。”
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被打消了。
一个被嫉妒和恐惧逼疯的女人，是做不了假的。
* * *
胤禛的耐心，在这日复一日的折腾中，被迅速消耗殆尽。
他从一开始的每日探望、耐心安抚，到后来的三五日一次、敷衍了事。
最后，他甚至懒得再踏入翊坤堂半步。
他只是在书房里，听着下人面无表情地汇报。
“回王爷，年主子今日又不肯用膳，砸了三个碗。”
“回王爷，年主子昨夜又做噩梦了，哭喊了一整晚。”
“回王爷，太医说，年主子忧思过甚，郁结于心，再这样下去，龙胎……龙胎堪忧啊。”
胤禛听着这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他打心底里觉得，事情正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一个疯了的母亲，如何能养育一个健康的皇子？
或许，这个孩子，注定与他无缘。
或许，让他“自然”地消失，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演技炸裂】！
年世兰用自己的“疯”，用这场对自己毫不留情的苦肉计，成功地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了一颗心锚：
她的精神己经崩溃了。
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她亲手为即将到来的那场真正的“小产”大戏，铺平了最后一段，也是最关键的一段道路！
夜，深了。
“疯”了一天的年世兰，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似乎己经沉沉睡去。
但在黑暗中，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所有的癫狂与痴傻，都己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通透的清明。
她知道，胤禛的耐心，己经被她耗尽了。
时机，快到了。
就在这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门轴转动声响起。
一道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如同一个深夜的幽灵。
是胤禛。
年世兰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立刻稳住了心神，继续扮演着“熟睡”的角色。
胤禛走到床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形容憔悴的女人。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种审视货品般的冷漠。
他就这样站了许久。
久到年世兰几乎要以为他己经看穿了自己。
终于，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叹息里，没有半分感情。
他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自语。
“一个疯母生下的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决断。
“或许，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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