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暖站在廊下，仰头看了看天色。空气中的水汽几乎能拧出水来，远处传来隐隐的闷雷声。这场雨，看来小不了。
她转身回到屋内，小心地捧起那只盛放着七星莲的竹匾。三株草药静静躺在那里，叶片上的银斑在昏暗的光线下，恍如真正的星辰，内敛而神秘。处理这等灵草，容不得半点马虎，需得在雨前完成初步炮制，否则沾染了湿气，药性便要大打折扣。
她先取来一盆清晨汲取的溪水，用软毛刷轻轻拂去叶片与根须上的每一粒尘埃，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慰初生的婴孩。洗净后，将其置于铺着干净细棉布的竹筛上，控去多余的水分。
接着，她生起一个小泥炉，炉上坐着一个特制的杉木蒸笼。待水沸后，升起袅袅白汽，她才将七星莲放入笼中，隔水蒸制。时间须把握得极准，短则药性未发，长则精华流失。她静立炉前，眸光凝在蒸笼缝隙间溢出的、带着奇异清香的蒸汽上，心中默数着时辰。
恰到好处时，她迅速撤火，将蒸得恰到好处、叶片转为深碧色的七星莲取出，摊放在另一个垫着宣纸的竹匾内，移入通风的阴凉处。这便完成了第一步——“杀青”，锁住药性。
接下来是“阴干”。她将竹匾放在通风的窗下，既不能被日头晒到，也不能受潮。需得耐心等待两三日，待其自然干燥，才能进行最后的研磨入药。每一步都急不得，如同这山中的岁月，自有其亘古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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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彻底降临，如泼墨般浸染了天地。狂风变得更加暴虐，抽打着门窗，发出“呜呜”的呼啸声。终于，豆大的雨点狠狠砸落下来，起初是稀疏的几声脆响，很快便连成一片，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暖山都淹没。
刘暖闩紧了门窗，屋内只点着一盏油灯。灯火如豆，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屋外的喧嚣隔绝开来，却也衬得屋内的寂静更加深邃。
她并未入睡，而是坐在窗边，就着灯光，开始分拣几味药材。三七化瘀止血，艾叶温经散寒，金银花清热解毒……她将可能需要用到的伤药和应对风寒湿邪的药材一一备好，分量充足。山雨凶猛，又是夜半，若有急症，也好及时应对。
窗外的风雨声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发张狂。雷声滚滚，电光偶尔撕裂夜幕，将屋内照得一片惨白。
就在这一片嘈杂之中，刘暖分拣药材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一种极其微弱、几乎被风雨声完全掩盖的异响。不是雷声，不是雨打屋檐，更像是……某种重物拖沓、摩擦地面的声音，来自院门的方向。
她凝神细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仿佛只是风雨制造的错觉。
然而，心头那缕从清晨便萦绕不去的隐忧，此刻却骤然清晰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药材，站起身，走到门边，并未立刻开门，只是静静站着，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门，看清外面的情形。
风雨依旧。但那短暂的、疑似错觉的声响，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山雨之夜，漾开了一圈小小的、不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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