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渺在小厨房里忙活了半天。
阿衡守在一旁，越看越稀奇。
自家小姐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亲自挽起袖子做起点心来了……
她想上前搭把手，却被沈清渺拦住了。
只得讷讷站在后头，想着阿云的事，犹豫着开口：“小姐，阿云己经按您的吩咐送出京城了。只是奴婢不明白……她不过是贪了些银钱，您何至于……”
何至于将人发卖到那等偏远苦寒之地。
沈清渺正低头捏着点心，鼻尖沾了点面粉。
她头也不抬：“阿云今日能为了银钱出卖主子，若还留着她，来日有人要取我性命呢？”
“阿衡，根子烂了的人，留不得。”
阿衡张了张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然后看着沈清渺有模有样地把糕点压成花形，忍不住又问：“那您这会儿做糕点是要……”
“昨日多亏大公子解围，才没让杜曼桢闹大。”沈清渺弯起唇角，“我不该好好谢谢他么？”
“可是……”
阿衡盯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点心，实在说不出恭维的话。
这豆儿糕的卖相……大公子能瞧得上眼吗？
她迟疑道：“这点心模样实在不算好看……大公子会收吗？”
沈清渺正做得起劲，根本没理会她，只勾了勾唇角。
忙活了将近两个时辰，总算蒸好一锅豆儿糕。
她仔细将糕点装进食盒，递给阿衡：“送去裴府。交给大公子身边那位贴身护卫就行。方才我教你的话，可都记牢了？”
阿衡点头应声。
叩开裴府大门，果然是秦松迎了出来。
他接过食盒，面露诧异：“这是……”
“我家小姐亲手做的点心，劳烦转交大公子。”阿衡恭敬道。
秦松低头看了看食盒，又抬眼打量她。
阿衡顺势揭开盒盖，露出里面形状歪歪扭扭的豆糕。
“小姐说，昨日多亏大公子解围，不知该如何感谢，只好亲手做了这些。”
说着单独取出一块递过去：“您尝尝看，模样虽不周正，味道却是好的。”
秦松没接，盯着那不成形的糕点迟疑道：“……吃了不会闹肚子吧？”
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连忙捂住嘴。
阿衡笑道：“您说笑了，将来小姐与大公子总是一家人，怎会做这等事。”
她执意将糕点往前递。
秦松见推拒不过，接过小心咬了一口。
原本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姑娘，沈小姐这手艺……瞧着不怎么样，吃着倒真不赖。”
阿衡抿嘴一笑：“毕竟是入口的东西。小姐从没下过厨，今日是头一回，特地请教了厨娘怎么调味。”
这话倒不假。
“小姐知道大公子事务繁忙，您就代他收下。往后沈裴两家是姻亲，请大公子不必见外。既然他人在京城，日后总要常来往的。”
阿衡没多耽搁，放下食盒便离开了裴府。
回到沈府，沈清渺连忙拉住阿衡问：“裴府的人收下了吗？”
阿衡点头：“按您的吩咐，交给大公子身边那位侍卫大人了。”
“我让你带的话呢？”
“都照实说了。”阿衡应着，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实在想不明白，您为何要费这些心思接近大公子？”
毕竟，沈清渺病愈后，第一件事竟然是要给素未谋面的裴骁策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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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渺不答反问：“你觉得大公子和裴承睿，谁更好？”
阿衡低下头，小声道：“说实话小姐，从前没见过大公子时，总觉得世子己是极出众的。可如今瞧来，大公子似乎更胜一筹……”
沈清渺弯着唇角：“是吧？与他交好总归没错。”
她没有再多解释。
阿衡隐约明白几分，若能与大公子走得近些，谅那草包太子也不敢胡来。
刘湛馋涎沈清渺美色这件事，己经在京中传开。
*
阿衡离开裴府后，秦松提着食盒走进书房，忍不住偷偷掀开盖子。
香气扑鼻而来，他左右张望了下，又飞快捏起一块塞进嘴里。
食盒里原本摆得整整齐齐的点心，顿时缺了个角。
秦松一边嚼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想将盒里剩下的点心挪挪位置，遮住那个明显的缺口，却越弄越乱，瞧着更不顺眼了。
……不管了。
首到日头西沉，裴骁策用过晚膳才回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他踱步走进书房，一眼就看见了书案上那个格格不入的食盒。
“秦松。”裴骁策揉了揉眉心，扬声唤道。
侍卫应声而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食盒，连忙解释：“公子，这是今日沈小姐的丫鬟送来的。说是她亲手做了些豆儿糕，特地感谢您昨日相助。”
听到“豆儿糕”三个字，裴骁策掀开了食盒盖子。
目光在那些点心上停留片刻，忽然问：“你偷吃了？”
秦松耳根一热，挠了挠头：“这点心看着不怎么样，味道倒还行……属下替您试过了，没毒。”
又小声补充，“属下是想着您向来喜欢豆儿糕，这才擅自收下了。”
裴骁策拈起一块糕点，在烛光下慢悠悠转着看：“我初到京城，你知道我的喜好不奇怪。可沈小姐又是从何得知的？你这脑子就没转过弯来？”
秦松张了张嘴，一时语塞。
“有意思。”裴骁策将糕点随手丢回食盒，懒洋洋靠进椅背里，“连这种小事都能打听到，这位沈小姐，在本公子身上下的功夫着实不小。”
秦松梗着脖子，努力找补：“属下觉得您想多了。沈小姐说往后裴沈两家都是一家人，她自然该与您多走动。”
一家人。
裴骁策扯扯唇。
她要嫁的是裴承睿，要做的也是“世子”一家人。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况且人家头回下厨，”秦松继续嘟囔，“您何必总把个小姑娘想得那么复杂……”
自家公子如今是越发谨慎了。
可那沈小姐既然是二公子未过门的媳妇，与未来兄长往来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裴骁策懒得同他多说。
将食盒往秦松面前一推：“既然你说味道尚可，便赏你了。”
侍卫嘴角刚咧开又慌忙抿住，赶紧板正脸色，“勉为其难”地抱起食盒。
应下一声，正要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慢着。”
秦松疑惑地回头。
只见裴骁策己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盯着食盒看了半晌，终究还是伸手拈起一块豆儿糕。
他低头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眉眼间透出几分悦色。
“丑是丑了些，味道的确不差。”他淡淡道，“放下吧，不赏了。”
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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