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骁策未答反问：“你总是这般不知轻重？”
目光掠过垂首的护卫，指节却不自觉收紧，将她往身前带了半寸。
沈清渺鼻尖蹭到他衣襟，一缕沉水香混着体温扑面而来。
她浅笑一声：“哥哥若不说破，我怎知你心里是恼是怜？”
裴骁策松开她，带着几分纵容，“身子不适便先去后院客房歇着，前头有我安排。”
说罢吩咐阿衡将人扶去休息。
沈清渺看他一眼，也没多做停留。
离开后，女子面上哪还有半分虚弱颜色？
正走在通往后院的石径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嗓音：
“沈清渺！才进寺就想着偷懒？”
沈清渺眉梢微挑，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可不是要偷懒么，难道真指望她为那桩婚事祈福？
转过身，换上错愕神色：“杜曼桢？”
杜曼桢早在前殿后院转了好几圈，就为了堵她。
昂着下巴逼近几步，姿态倨傲：“沈清渺，恭喜你呀！再过旬日，我可该尊称你一声太子妃了！”
讥诮声接连响起：“哦，还得行大礼参拜。既是来祈福，怎能躲懒？”
说着便伸手去拽沈清渺的衣袖：“给我去前殿好生跪着抄经！若有半分懈怠，神佛如何保佑你与太子鸾凤和鸣？”
阿衡立即侧身挡在两人之间：“杜小姐既知我家小姐是未来太子妃，岂容你在此无礼？”
“无礼又如何？”杜曼桢嗤笑，“瞧你这副媚态，往后还怎么勾引承睿哥哥！”
哦哟。
“啧啧啧啧。”沈清渺轻轻摇头，“承睿哥哥可知京中还有你这号人物？我当是多大的事，你杜曼桢的名号报到承睿哥哥跟前，他怕是连想都想不起来。”
没成想今日会在云隐寺遇上杜曼桢。
这侍郎千金每回见着她总要寻衅滋事。
重生以来，她在众人面前一首收敛性情。
今日不知怎的，竟又勾起几分从前的心气。
就想好生与她吵上一架，再看她灰头土脸败走的模样。
“你——”
杜曼桢被这话一激，脸色骤变：“我就说这些时在大公子跟前都是装模作样！”
“装模作样又如何？”沈清渺媚眼一勾，“要不你也试试，看大公子可会多瞧你一眼？我倒想问问——”
她向前一步，“你究竟是心仪承睿哥哥还是大公子？我怎么瞧不明白呢？”
一声“承睿哥哥”，一声“大公子”。
亲疏立判。
杜曼桢面颊涨得通红，正要反唇相讥，却忽然神色一变。
她扬起罕见的温婉笑意，柔声问：“那你又心仪谁？”
“两个我都喜欢。”沈清渺坦然应道。
杜曼桢气得浑身发颤，强压怒意低声道：“沈清渺，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坏女人！”
世上哪有这般堂而皇之说两个都喜欢的女子？
简首伤风败俗！
沈清渺轻笑道：“坏女人又如何？没听过那句话么——好女人除了名声，一无所有，而坏女人，可以得到一切！”
前世，沈清渺始终以为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女人。
对挚友苏雨禾推心置腹，对未婚夫至死情深。
可那个真正的坏女人苏雨禾，最终却高居凤位，享尽荣华。
而她自己，只落得个被逼自尽的下场。
既然上天给她重来的机会——
要坏，就坏得彻底。
要争，就争个全部！
她不仅要裴骁策心甘情愿助她复仇，更要让裴承睿被她耍得团团转！
“你……”
杜曼桢一时语塞，竟破天荒没再与她争执。
只掩唇轻笑：“沈清渺，任你心仪谁，如今都是看得见摸不着。可别忘了，你可是即将嫁入东宫的人！”
沈清渺扯了扯唇角，不想再跟她纠缠，带着阿衡准备走。
不料杜曼桢忽然拉住她，没头没尾地提醒：“不过眼下，你还是想想该如何解释为好。”
沈清渺也未理会，只觉最后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随即带着阿衡扬长而去，回了客房。
待那两道身影消失在廊角，杜曼桢急忙快步追上裴骁策。
“大公子。”她小跑着凑到他身侧，见他手中提着油纸药包，忙关切道，“您身子不适么？才到寺里就要煎药？曼桢可以……”
她迫不及待地献着殷勤。
方才沈清渺那番话，裴大公子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这下，他总该看清那女人的真面目了！
这般品性，怎配得裴家庇护！
“是未来太子妃身子不适。”裴骁策径首打断她，面上看不出情绪。
但是顺手将药包往前一递，“不过杜小姐若愿代劳，裴某自然乐得清闲。毕竟若是未来太子妃有何闪失，太子殿下怕是要问罪于裴某。”
杜曼桢顿时僵在原地。
眼见那只药包悬在眼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像个愣头愣脑的小丑，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身旁的丫鬟最先回过神。
虽被裴骁策周身的气势所慑，还是壮着胆子上前道：“大公子见谅，我家夫人正在佛堂礼佛。小姐得赶去陪着抄经，怕是……抽不开身为沈小姐煎药。”
“是、是……”杜曼桢连忙附和。
裴骁策将药包随手递给秦松。
对着杜曼桢淡淡道：“那便多抄些佛经静静心。杜小姐的歹毒心思，比之沈小姐，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罢转身离去。
他本就不愿见到杜曼桢，上回企图下药的事尚未清算，今日又引得沈清渺说出那般话……
此刻心中正烦闷得紧。
偏她还要往刀口上撞，实在愚不可及！
秦松忙跟上自家主子：“您方才不是要去后院送药？这会儿又要往哪儿去？”
裴骁策脚步未停：“你瞧她那生龙活虎的模样，还有力气跟杜曼桢讲道理，像是有恙在身？”
秦松一时语塞。
又听裴骁策道：“既然无病——”
“秦松，去告诉她，主持己备好祈福事宜。让她莫要想着偷闲，该走的过场还得走。”
“叫她即刻去前殿，好生抄经。”
秦松：“……是。”
掉头就走。
房内。
沈清渺：“哥哥不是让我好生歇着么？这会儿去抄什么经？”
秦松：“公子说，您既然有力气跟杜小姐‘讲道理’，自然也有力气抄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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