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渺刚从裴府溜出来，没走几步，就被杜曼桢带着人堵在了巷子口。
“沈清渺！”杜曼桢指着她，破口大骂，“深更半夜往裴府钻！自己不要脸皮，还想拖着大公子下水是不是？”
沈清渺“惊慌”地拢紧外袍，“你、你胡说什么……”
杜曼桢来得可真够快的。
“我亲眼瞧着你进的裴府！”她扬着下巴，得意地打量着沈清渺脸上未干的泪痕，“被大公子赶出来了吧？怎么？不要承睿哥哥了？转头就盯上了大公子？”
“好个朝三暮西的贱人！”
阿衡一个箭步挡在沈清渺身前，阿云却低着头缩在后面。
沈清渺怯生生开口：“杜曼桢，你次次找我麻烦，我都让着你。你说我夜会大公子，我不辩驳，因为我确实有事寻他。可你呢？”
她颤声道：“这个时辰，你守在裴府外头做什么？莫非……是等着自荐枕席？”
杜曼桢气得浑身首哆嗦。
今儿个和苏雨禾吃茶时，她亲耳听见苏家的丫鬟在嚼舌根，说沈清渺今晚非要见大公子不可。
听说大公子明明回绝了，这女人还厚着脸皮往上贴。
她才特意守在裴府外头，就等着抓她个正着。
杜曼桢愣了片刻才气急败坏地跳脚：“你还有脸倒打一耙？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你在画舫上往大公子怀里扑，又陪着太子吃酒调笑！你要不要脸啊？！”
“大公子压根不愿见你，你还死皮赖脸往跟前凑！我这就告诉承睿哥哥，让镇北王府退了你们沈家的亲事！”
“退亲”两个字在沈清渺心头打了个转。
她不可能让裴家退亲！
还要逼得裴承睿不得不娶她。
她才不会拱手相让，成全那对狗男女！
心中愤恨，面上却愈发惶恐。
眼圈说红就红：“杜小姐何苦这样逼我……”
嗓音里带着哽咽，听着委屈极了。
杜曼桢见她这般理亏模样，正要乘胜追击——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大半夜的，吵什么？”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裴骁策立在月影里，一身月白常服衬得身形清隽。
他蹙着眉，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泪眼盈盈的沈清渺身上。
杜曼桢一见是他，脸上瞬间飞起红霞，方才的泼辣刁蛮顷刻间化为娇态。
忙不迭地福了一礼：“大公子……惊扰您了，实在是这沈清渺不知廉耻，深夜纠缠，我……我看不过眼，才……”
裴骁策并未看她，踱步而出，径首走到了沈清渺身前，不着痕迹地将她半挡在身后，隔绝了杜曼桢咄咄逼人的视线。
“杜小姐，沈小姐是在下的客人。”
杜曼桢压根没料到裴骁策会替那女人出头。
瞪大了眼，脱口而出：“什么客人要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大公子为何偏要护着她！”
裴骁策懒洋洋睨她一眼，“我不护着她，难道护着你？”
杜曼桢被噎得说不出话。
只听他继续道，“镇北王府与沈家有婚约，沈小姐未来是在下的弟媳。她因要事寻我商议，为避嫌才低调行事。倒是杜小姐你——”
“夜深露重，你带着一众仆从，堵在我裴府门前，高声喧哗，辱骂我府上贵客，这又是哪门子的规矩？”
一句“未来弟媳”，一句“府上贵客”，把杜曼桢彻底堵得哑口无言。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为了大公子你的清誉着想！她沈清渺名声己坏，在画舫上就……”
“杜小姐！”裴骁策声音微沉，打断了她，“画舫之上，太子殿下亦在。沈小姐言行是否失当，岂容你我来置喙？莫非杜小姐觉得，自己还能管到天家皇室身上？”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杜曼桢吓得脸色一白，慌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清渺垂着头，站在裴骁策一侧。
她似乎是因为害怕，下意识往他身后挪近半步。
借着他挡住众人目光，悄悄伸出手，轻轻攥住了他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的衣袖。
仅仅是一角布料。
裴骁策清晰的感受到那阵细微的拉扯力。
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小心翼翼依赖着他。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甩开。
淡淡的美人香，从身侧缠上来。
沈清渺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瞧着可怜极了。
但藏在阴影里的手指却得寸进尺般，极其缓慢地，沿着他衣袖的褶皱，向上移动一寸。
从攥着衣角，变成了轻轻捏住了他手腕侧的袖缘。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除了裴骁策，无人能察觉。
他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这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演戏。
面上依旧是一片清冷，对着杜曼桢沉声道，“杜小姐，今夜之事，我念你年幼，可以不予追究。但请你记住，沈小姐是镇北王府未来的世子妃。若再有人无故诋毁，便是在与我镇北王府为敌。”
这番话让杜曼桢挑不出半点错处，但却明明白白地将沈清渺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杜曼桢见他对沈清渺如此维护，心中又妒又恨。
却再不敢多言，只得狠狠瞪了沈清渺一眼，带着仆从灰溜溜地走了。
裴府门前安静下来。
裴骁策这才缓缓转过身。
沈清渺立刻松开了捏着他衣袖的手，后退半步。
抬起那双水汽氤氲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他，小声道：“多谢……骁策哥哥。”
裴骁策垂眸看她：“人都走了，还演？”
月色溶溶，暗香浮动。
沈清渺嗫嚅一声，“我没有……”
裴骁策上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女子下意识想退，却被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裹住，脚下挪不动步。
他微微俯身，“不必再玩这些小花招，我既允了你，自会护你周全。”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便向府内走去。
裴骁策自然没瞧见沈清渺悄然勾起的唇角。
好个端方君子，方才明明默许了她的行为。
此时，倒装得比她还像。
裴骁策说，会护她周全。
也包括那场战败后的献祭吗？
沈清渺攥紧拳。
现在，她只能赌。
待府门缓缓合拢，她敛住笑意。
瞥了眼始终沉默的阿云。
然后对着阿衡沉声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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