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黑绸,笼罩了整个黎府。
翠微居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将黎嘉琪和彩月的身影投射在窗纸上。
彩月正在为苏姨娘掖好被角,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主子的安眠。
黎嘉琪则坐在外间的桌边,看似在安静地看书,实则心神早己散布在整个院落之中。
她能“听”到院墙外树叶的每一次轻颤,能“听”到远处更夫敲打梆子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她能“听”到那个被买通的粗使婆子,正一步步地靠近翠微居。
那个婆子姓黄,平日里负责打扫院落,为人贪婪且手脚不干净。
锦绣只用了二两银子,就让她答应了这桩歹毒的差事。
黎嘉琪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对彩月轻声说道:“彩月,你去把那盆墨兰,搬到我的床头来。”
彩月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姑娘,那花放在窗边不是挺好的吗?夜里凉,搬来搬去怕伤了根。”
黎嘉琪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父亲最是珍爱这盆墨兰,我怕夜里有什么闪失,放在身边看着,才好安心。”她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彩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依言照做。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盆沉重的墨兰搬到了黎嘉琪的床头柜上,紧挨着床榻。
黎嘉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吩咐道:“你去睡吧,今晚我来守夜。”
“这怎么行!”彩月立刻反对,“姑娘身子弱,怎么能熬夜呢?”
黎嘉琪坚持道:“母亲今晚咳得厉害,我总是不放心。你白天劳累了一天,快去歇着吧,这是命令。”
见她态度坚决,彩月只得无奈地应下,退回了自己的小屋。
很快,整个翠微居都陷入了沉寂,只剩下黎嘉琪一人,静静地坐在黑暗中。
她在等,等那个鬼祟的身影,踏入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子时刚过,院门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声。
黄婆子来了。
黎嘉琪的感知中,那个佝偻的身影,正提着一个冒着红光的脚炉,蹑手蹑脚地溜进了院子。
她没有立刻走向摆放着兰花的主屋,而是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认西下无人。
然后,她才像一只老鼠一样,贴着墙根,摸到了主屋的窗下。
窗户并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细细的缝隙,这是黎嘉琪特意为她留的。
黄婆子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竹管,小心翼翼地从窗缝伸了进去,轻轻地拨开了里面的窗栓。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她推开窗户,一个闪身,便钻进了屋内。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能视物。
黄婆子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窗台下的那几盆名品兰花,在月光下投下绰约的影子。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而恶毒的笑容。
只要毁了这些花,她就能拿到剩下的三两银子,足够她儿子娶一房媳妇了。
她提起手中的脚炉,那里面装着满满一炉烧得通红的炭灰,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她正要将这致命的炭灰倒向那些兰花。
就在这时,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突兀地响起。
“黄妈妈,这么晚了,不睡觉,是来给我院里的花施肥吗?”
黄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脚炉“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头,只见在屋子的角落里,黎嘉琪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像两颗寒星。
“三……三姑娘……你……你怎么没睡?”黄婆子吓得语无伦次,双腿抖得像筛糠。
黎嘉琪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地向她走来。
“我若睡了,又怎能欣赏到黄妈妈这手‘热灰葬花’的好戏呢?”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黄婆子知道事情败露,心中一横,转身就想从窗户逃走。
但她刚一转身,就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向前扑去。
绊倒她的,是一股由黎嘉琪操控的,凝成实质的气流。
黄婆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顾不上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绳索捆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黎嘉琪用气流形成的束缚。
“想走?”黎嘉琪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把事情说清楚,你哪也去不了。”
黄婆子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鬼魅般的少女,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不……不是我……是锦绣……是二姑娘的丫鬟锦绣让我干的!”在绝对的恐惧面前,她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幕后主使。
“她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用炭灰烫死这些兰花,嫁祸给你!”黄婆子将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黎嘉琪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很好。”她点了点头。
“但是,光是你一个人说,恐怕还不够。”黎嘉琪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
她操控着气流,将地上那个翻倒的脚炉,悄无声息地移到了黄婆子的身边。
炉中的炭灰洒了一地,依旧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你不是喜欢玩火吗?”黎嘉琪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那我就让你玩个够。”
她话音刚落,一股强劲的气流猛地卷起地上那些滚烫的炭灰,如同一个微型的火焰龙卷,狠狠地扑向了黄婆子的手臂。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黄婆子的左边袖子瞬间被点燃,灼热的炭灰烫得她皮开肉绽,一股焦糊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救命啊!杀人啦!”黄婆子疯狂地挣扎着,在地上打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焰。
这声惨叫,如同一个信号。
早己等候在院外的彩月,立刻提着一盏灯笼冲了进来。
“姑娘!出什么事了?”她“惊慌失措”地喊道。
紧接着,被这声惨叫惊动的,还有负责夜巡的护院家丁。
几名家丁提着灯笼和水火棍,迅速地冲进了翠微居的院子。
他们一进屋,就看到了眼前这骇人的一幕。
一个婆子浑身是火地在地上打滚,三姑娘黎嘉琪则“吓”得面色惨白地躲在角落里。
“快!救火!”为首的护院头领王大山立刻下令。
家丁们七手八脚地将黄婆子身上的火扑灭,但她的左臂己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王大山看着这副景象,眉头紧锁。
“三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
黎嘉琪像是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指着地上的黄婆子,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我夜里起来喝水,就看到她从窗户爬了进来。”
“她手里还提着一炉火,想要烧我的花,我一喊,她就自己摔倒了,然后……然后就着火了。”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她这番说辞,听起来漏洞百出。
但配合着她那副受惊过度的柔弱模样,和眼前黄婆子“纵火不成反自焚”的惨状,却又显得有几分可信。
王大山半信半疑,他蹲下身,检查着黄婆子的伤势。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出了什么事?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吵吵嚷嚷!”
锦绣带着几个丫鬟,一副前来查探究竟的样子,出现在了门口。
她看到屋内的景象,特别是黄婆子那凄惨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计划失败了!
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她不相信黎嘉琪能有什么证据。
“哟,这不是黄妈妈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她故作惊讶地说道。
她看向黎嘉琪,冷笑道:“三姑娘,你这院里可真是不太平,先是张妈妈中毒,现在又是黄妈妈失火,莫不是你天生就是个灾星,专克身边的人吧?”
她这是要恶人先告状,将脏水泼到黎嘉琪的身上。
黎嘉琪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灾星?”她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我看,真正的灾星,是你吧。”
她话音刚落,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黄婆子,突然像疯了一样,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
她用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抓住了锦绣的裙摆。
“是你!都是你害我的!”黄婆子双目赤红,状若厉鬼。
“是你给了我银子,让我来烧三姑娘的花!如今我被烧成这样,你休想撇清关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锦绣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拼命地想要挣脱。
“你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她尖叫着否认。
黄婆子却像是认定了她,死也不肯松手。
“我这里有证据!”她嘶吼着,用那只被烧得焦黑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个被烧掉半截的荷包。
“这里面,还有你给我的二两银子!”她将那个荷包,狠狠地砸在了锦绣的脸上。
荷包虽然被烧坏了,但里面的几块碎银子却叮叮当当地滚落出来。
更重要的是,那荷包的角落里,还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绣”字。
这正是锦绣自己亲手绣的,整个黎府独此一份。
人证物证俱在!
锦绣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她完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和愤怒的目光看着她。
一个丫鬟,竟敢唆使下人,谋害主子的祥瑞之物,这在黎府,是足以被打死的重罪。
王大山的脸色变得铁青,他一挥手。
“来人,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刁奴,给我绑起来!”他厉声下令。
两个家丁立刻上前,将己经吓傻了的锦绣按倒在地,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
黎嘉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黄婆子之所以会突然发疯般地指认锦绣,自然也是她的手笔。
刚才,她用一股极细的气流,裹挟着一丝灼热的炭灰气息,精准地刺激了黄婆子脑中主管仇恨与恐惧的区域。
这让她在瞬间失去了理智,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锦绣的身上。
至于那个荷包,则是她用气流,从黄婆子怀里“取”出来,又“放”回去的。
整个过程,天衣无缝。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最终以一种最惨烈,最戏剧化的方式,反噬到了策划者的身上。
黎嘉琪看着被拖走的锦绣,眼神幽深。
拔掉了吴紫溪的爪牙,又废了黎嘉柔的心腹。
嫡母女,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呢?
她缓缓走到那盆完好无损的墨兰前,轻轻地抚摸着它冰凉的叶片。
今晚的风,确实很大。
大到,足以吹断某些人伸得太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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