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琪并未能休息太久。
天光刚一放亮,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恭敬的叩门声。
彩月连忙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青色管事服,面容精明的中年男人。
他是府里的账房先生之一,姓陈,平日里专管各院的用度核算。
“小的给三姑娘请安。”陈账房一见彩月,便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恭敬。
“主母有令,让小的将合府药材采买的账册和对牌,一并交给三姑娘。”他说明了来意。
彩月闻言,心中一阵喜悦,连忙将他请了进来。
黎嘉琪此刻己经起身,简单地梳洗完毕。
她看着陈账房和他身后两个小厮抬着的一大箱账册,脸上露出了平静的微笑。
吴紫溪的动作倒是很快。
想来是怕夜长梦多,被父亲看出什么破绽,所以一大早就急着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甩了出来。
“有劳陈先生了。”黎嘉琪客气地说道。
陈账房连忙摆手,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不敢当,不敢当。”他说道。
“三姑娘如今也是府里的管事主子了,以后还望您多多提携。”
他深知黎府后宅的风向变得有多快,这位三姑娘一夜之间,就从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变成了连主母都要退让三分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黎嘉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知道,这些人的恭维,不过是趋炎附势罢了。
她让彩月接过陈账房递来的采买对牌和库房钥匙,又客气地送走了他。
关上院门,彩月拿着那块沉甸甸的黄铜对牌,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姑娘,我们……我们真的拿到管事权了!”她兴奋地说道。
这块对牌,就是权力的象征。
以后,黎嘉琪就可以凭着它,自由出入府门,调动账房的银钱,开启药材库房。
黎嘉琪走到那只大木箱前,伸手打开了箱盖。
一股陈旧的纸墨和药材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箱子里,满满当当地堆放着近三年的药材采买账册。
“别高兴得太早。”黎嘉琪的目光,落在那一本本厚厚的账册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吴紫溪肯这么痛快地交出权力,你以为,她会让我们轻易地接手吗?”
“这里面,不知道埋了多少陷阱等着我们呢。”她冷笑着说道。
彩月闻言,脸上的喜色顿时收敛了许多。
她看着那一大箱账册,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她有些六神无主地问道。
黎嘉琪没有说话,她随手从箱子里抽出了一本最近的账册,翻看了起来。
账册的纸张己经泛黄,上面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药材的采买记录。
从日期,品名,数量,单价,到总价,经手人,验收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从表面上看,这是一本天衣无缝的账册,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黎嘉琪知道,问题,就出在这“天衣无缝”之中。
她将账册递给彩月,吩咐道:“你去打一盆清水来。”
彩月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照办。
黎嘉琪让她将清水放在桌上,然后,她翻到账册的其中一页,将那一页纸,小心翼翼地浸入了水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原本写满了字迹的纸页上,有一些字迹,在接触到水之后,竟然开始慢慢地变淡,模糊,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而另一些字迹,却依旧清晰如故,不受丝毫影响。
片刻之后,那一页纸上,原本密密麻麻的记录,变得残缺不全,多出了许多刺眼的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彩月看得目瞪口呆。
黎嘉琪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这是‘明矾水’。”她缓缓地说道。
“一种用明矾和胶水特制的墨水,写在纸上,干了之后与普通墨迹无异,但一旦遇水,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紫溪就是用这种法子,在账册上做了手脚。”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其中的猫腻。
彩月瞬间就明白了过来,气得浑身发抖。
“她……她也太恶毒了!”她愤怒地说道。
“她这是想让您接手一个烂摊子,到时候账目对不上,亏空的罪名,就全都扣在您的头上了!”
这确实是吴紫溪的毒计。
她将所有虚报的,贪墨的账目,都用明矾水来填写。
只要黎嘉琪接手,她再随便找个由头,比如“库房潮湿”,“账册意外浸水”,就能让那些见不得光的账目,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到时候,账面上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亏空。
而这个亏空,自然就要由新上任的管事,黎嘉琪来承担。
一个刚刚接手采买权,就造成巨大亏空的庶女,黎正德对她的信任和喜爱,还能剩下几分?
好一招阴险的栽赃嫁祸!
“姑娘,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把这差事还给她?”彩月有些害怕地说道。
这个陷阱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还给她?”黎嘉琪冷笑一声。
“到嘴的肉,我怎么可能再吐出去。”她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她以为她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这点小伎俩,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重生前,为了帮助夫家打理庶务,曾经专门学过查账的本事,对这些后宅妇人做假账的手段,了如指掌。
更何况,她还有她最大的底牌——操控气流的异能。
“彩月,你去把门窗都关好,任何人来,都说我在休息,不见客。”她吩咐道。
“另外,去准备一些上好的宣纸和笔墨来。”
彩月虽然不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黎嘉琪一个人。
她看着眼前那一大箱暗藏杀机的账册,深吸了一口气。
吴紫溪,你既然给我设下了这个局,那我就将计就计,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催动了异能,一股温和而精准的气流,从她的指尖缓缓流出。
这股气流,如同无数只看不见的手,轻柔地拂过那一本本厚厚的账册。
她没有用水,因为水会毁掉证据。
她要用的,是比水更精妙,更无迹可寻的方法。
她操控着气流,使其震动的频率,与明矾水墨迹附着在纸张上的频率,达到一种微妙的共振。
在这种共振之下,那些用明矾水写下的字迹,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从纸张的纤维上,剥离下来。
一点点,一丝丝,化作了肉眼无法看见的,比尘埃还要细小的粉末。
这些粉末,在气流的包裹下,从账册中被“抽”了出来,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需要对气流有着登峰造极的控制力。
黎嘉琪的额头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
但她的眼神,却始终专注而坚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一本账册里的所有假账,都被她用这种方式,“提取”了出来。
她操控着那团悬浮在空中的,由墨迹粉末组成的气团,缓缓地移动到一张崭新的宣纸上方。
然后,她改变了气流的模式。
原本包裹着粉末的气流,瞬间变成了一股向下的压力,如同一个无形的印章,将那些粉末,精准地,按照原来的字迹和排版,重新“印”在了宣纸之上。
做完这一切,她收回了异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见那张洁白的宣纸上,清晰地出现了一页账目。
而这一页账目上记录的,全都是那些被吴紫溪隐藏起来的,贪墨亏空的真实记录!
比如,一斤普通的人参,账面上记的是十两银子,而这张纸上记录的,却是五十两。
多出来的西十两,自然就进了吴紫溪的私囊。
又比如,给各院姨娘的药材,账面上记的是上等品,而这张纸上记录的,却是早己发霉的劣等货。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黎嘉琪看着这张由她“复原”出来的,真正的“阴阳账”,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吴紫溪,你做梦也想不到,你的罪证,会被我用这种方式,原封不动地复制出来吧。
她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用同样的方法,开始处理剩下的账册。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她必须要做。
因为这些,都将是她未来,扳倒吴紫溪的,最致命的武器。
当彩月端着笔墨纸砚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的姑娘,正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本本账册。
而在她的手边,己经多出了一叠写满了字的宣纸。
那些纸上的字迹,与账册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姑娘,您……您这是……”彩月看得目瞪口呆。
她不明白,姑娘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誊抄出这么多东西的。
黎嘉琪对她微微一笑,指着那些宣纸说道:“这些,才是吴紫溪真正的账本。”
“你将它们收好,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让她们知道。”她郑重地叮嘱道。
彩月用力地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纸张收拢起来,贴身藏好。
她知道,这些纸的分量,比黄金还要重。
黎嘉琪看着窗外,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
“走吧,新官上任,我们也该去药材库,点验点验我们的家底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
如今,吴紫溪埋下的最大一颗地雷,己经被她悄无声息地拆除,并且变成了握在自己手中的王牌。
她倒要看看,这位嫡母,接下来还有什么招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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