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离开后，办公室里残留的暗涌仍未平息。苏晚握着那枚琉璃镇纸，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林薇薇刚才那看似无心的一击，精准又狠毒，几乎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毁掉她所有的努力。
陆寒辰坐在办公桌后，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的受损程度。
“害怕了？”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晚抬眸，对上他审视的视线，将镇纸轻轻放回包里，动作恢复了惯有的从容：“比起害怕，更多的是恶心。”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多谢陆总刚才没有顺势落井下石。”
她指的是他在周老面前，最终保持了沉默，没有借林薇薇的话头发难。
陆寒辰轻嗤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我说过，我想知道真相。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和你手里的线索，还有用。”他的理由依旧冰冷而功利，但苏晚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他不再将她仅仅视为复仇对象，而是一个可能携带着关键拼图的……合作者？尽管这合作充满了相互利用与不信任。
“关于‘夜莺’，”苏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这是他们之间最脆弱的连接点，“有进展吗？”
陆寒辰的眼神微妙地暗了一下：“线索指向集团内部，但很模糊，对方很谨慎。”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城市，“不过，林薇薇今天的举动，反而给了我们一个方向。”
“她和她父亲，林国栋。”苏晚立刻反应过来。
“林国栋当年是你父亲副手，也是主要证人。”陆寒辰转过身，逆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他退休后深居简出，但要查他，需要更首接的切入点，不能打草惊蛇。”
他走到苏晚面前，停下，距离不远不近，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苏晚，你想查清你父亲的冤屈，我想知道我哥哥死亡的真相。我们的目标在某个节点上，是重合的。”
苏晚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她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所以，我们来做一笔交易。”陆寒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深海奇迹’项目成功落地，并且我们联手查出‘夜莺’和七年前真相之前，我们暂时休战。我会提供你在我权限范围内所能动用的所有资源，助你在‘璀璨’站稳脚跟，方便你暗中调查。而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引出藏在暗处的敌人，并且……”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毫无保留地分享你掌握的所有关于你父亲和‘光影切割’的信息。”
天台的风吹拂着苏晚的发丝，带着城市高空特有的微凉。她看着陆寒辰，这个她恨了七年的男人，此刻正提出一个她无法拒绝，却又充满危险的提议。
暂时休战？资源共享？听起来像是同盟，但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基于共同利益的脆弱捆绑。一旦真相揭开，若结果不如他意，他手中的利刃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向她。
可是，她有选择吗？单打独斗，她举步维艰。林薇薇母女己经出手，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不会给她太多时间。借助陆寒辰的力量，是目前最快，也是唯一的途径。
“好。”苏晚几乎没有犹豫太久，她抬起下巴，眼神清亮而坚定，“我同意。但在交易期间，我们是平等的合作者，我不是你的下属，更不是你的棋子。”
陆寒辰看着她眼中不容侵犯的骄傲，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可以。”
他向她伸出手：“合作愉快，苏总监。”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带着常年掌控权力的沉稳。苏晚看着那只手，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心微凉，与她指尖的温热形成对比。交握的瞬间，一种奇异的电流感仿佛透过皮肤传递开来，说不清是警惕，还是别的什么。两人都迅速松开了手，仿佛触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第一个任务，”陆寒辰收回手，语气恢复公事公办，“‘深海奇迹’的发布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不仅关乎你的位置，也关乎我们能否吸引更多的‘鱼’浮出水面。”
“我知道。”苏晚点头，目光投向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眼神逐渐变得坚毅，“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点金圣手’的价值。”
她转身离开天台，背影挺拔而决绝。
陆寒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抬起刚才与她交握的那只手，指尖微微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柔软与温度。
他眸色深沉，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仇恨、探究、利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女人顽强生命力所吸引的微光。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从这一刻起，进入了新的阶段。他们彼此戒备，却又不得不相互依靠，在这布满陷阱的迷宫中，携手前行。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深沉的黑暗，还是迷雾散尽后的真相？
（第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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