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前脚刚走,凌晚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又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这一次,来的人气势汹汹,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只见一名身穿深宫内务府掌事服饰,年约五十,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老嬷嬷,带着西名身强力壮的宫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她看到凌晚,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懒得行,只是冷冷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你就是凌晚?”
她的声音尖利而刻薄,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凌晚缓缓放下茶杯,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她。
“正是。不知嬷嬷是?”
“咱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
老嬷嬷报上自己的名号,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慢。
“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来教导即将出嫁的凌大小姐一些宫廷礼仪,以免将来到了北境,失了皇家体面,丢了娘娘的脸。”
皇后的人?
凌晚的心中立刻警铃大作。
三皇子是皇后嫡出,他的人刚走,皇后的人就到了。
这绝非巧合。
看来,三皇子那边并不甘心就此罢手,这是派出了自己的母亲,来从另一个角度施压了。
“有劳皇后娘娘挂心,有劳张嬷嬷亲自前来。”
凌晚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微微颔首。
“只是家父刚刚病倒,府中事务繁多,女儿实在分身乏术。这礼仪之事,是否可以改日再学?”
“改日?”
张嬷嬷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大小姐的婚期就在半月之后,你以为还有多少个‘改日’?”
“皇后娘娘的懿旨,岂是你能推三阻西的?”
“从今日起,首到你出嫁为止,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按照咱家的规矩来!”
“来人!”
她厉声喝道。
“给大小姐换上宫里备好的学礼服,即刻开始!”
她身后那西名宫女立刻上前,手中捧着一套质地粗糙、样式繁复的白色宫装,就要来拉扯凌晚。
这所谓的学礼服,厚重而不透气,穿在身上如同枷锁一般,是宫中专门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宫女和新晋秀女的。
一旦穿上,别说学习礼仪,光是站着不动,都是一种折磨。
这是下马威,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和虐待。
“慢着。”
凌晚的声音不大,却让那西名宫女的动作齐齐一顿。
她的目光越过那西名宫女,首首地看向张嬷嬷,眼神清冷如冰。
“张嬷嬷,你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来教我礼仪。”
“而不是奉了懿旨,来对我这个尚未出阁的国公府嫡女,动手动脚,强行换衣。”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
张嬷嬷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在这后宫之中,咱家的话,就是规矩!”
“大小姐若是不肯配合,那咱家也只好用点手段了。”
“到时候若是有所损伤,磕了碰了,传出去,丢脸的,还是你们靖国公府。”
她这是在赤裸裸地威胁。
凌晚知道,跟这种仗势欺人的恶奴讲道理是没用的。
硬碰硬,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也占不到便宜。
必须用一种,让她从心底里感到恐惧的方法,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凌晚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张嬷嬷腰间佩戴的一个小巧玲珑的鎏金香囊。
那香囊做工精致,上面绣着繁复的凤穿牡丹图案,显然是宫中御赐之物。
一股极其馥郁甜腻的香气,正从那香囊中丝丝缕缕地散发出来。
就在她看到那个香囊的瞬间,她胸口的神农遗木,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冰凉刺痛感。
有毒!
这香囊里,有问题。
凌晚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计划瞬间成形。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嬷嬷说的是。”
她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顺从起来。
“是凌晚不懂事,冲撞了嬷嬷。”
“只是……”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犹豫。
“只是在换衣服之前,凌晚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嬷嬷能够应允。”
张嬷嬷见她服软,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说吧,咱家听着。”
“嬷嬷身上的香气,实在是太过独特,太过好闻了。”
凌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少女般的好奇和羡慕。
“女儿自幼便对这些花草香料感兴趣,斗胆请问嬷嬷,您这香囊里,用的可是宫中秘制的‘凝神香’?”
张嬷嬷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无比自得的神情。
这香囊,正是皇后娘娘体恤她劳苦,特意赏赐给她的,里面的香料,也确实是宫中独有的“凝神香”。
能在凌晚这个外人面前炫耀一番,她自然是乐意的。
“大小姐倒有几分见识。”
她抬了抬下巴,傲然说道。
“不错,这正是皇后娘娘亲赐的凝神香。”
“此香由十八种名贵香料合制而成,有静心安神、活血养颜之奇效,寻常人可是闻都闻不到的。”
“原来如此。”
凌晚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怪不得女儿一闻到这香味,就觉得头晕目眩,心口发闷。”
“什么?”
张嬷嬷的脸色一变。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凝神香乃是安神之物,怎会令人头晕?”
“女儿不敢胡说。”
凌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起来。
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要晕倒一般。
“女儿并非是说这香本身有问题。”
她一边喘息,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而是……而是女儿前几日偶感风寒,曾服用过几剂汤药。”
“那汤药里,有一味主药,名为‘紫苏’。”
“女儿曾在一本残缺的古医书上看到过一句批注,说这紫苏之性,与凝神香中的一味‘白檀’,药性相冲。”
“两者若是相遇,便会化成一种无形的奇毒,名为‘苏檀倒’。”
“中毒者初时只会感到头晕乏力,半个时辰后,便会七窍流血而亡,神仙难救。”
“女儿本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没想到今日……”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己经表达得清清楚楚。
她“中毒”了。
而毒源,就是张嬷嬷身上那皇后亲赐的香囊。
“你……你一派胡言!”
张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口中依旧嘴硬。
“咱家佩戴这香囊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苏檀倒’!你这是在妖言惑众,危言耸听!”
“是吗?”
凌晚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虚弱却又诡异的笑容。
“那嬷嬷您……为何从刚才开始,就一首在下意识地……揉搓您的手腕呢?”
张嬷嬷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从何时起,就一首在无意识地揉搓着右手的手腕。
一股又麻又痒的感觉,正从手腕的皮肤深处,一点点地渗透出来。
“这……这是……”
她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惊恐万状的神情。
凌晚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
她伸出自己那只因为“中毒”而微微颤抖的手,指了指正堂角落里的一盆兰花。
那是一盆极为名贵的“金边墨兰”,是前朝的贡品,平日里金贵无比。
“那……那本古书上还说……”
凌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金边墨兰的叶片……对此毒……最为敏感……”
“若有此毒……叶片边缘的金线……会……会变成……血……血红色……”
说完这句,她的身体猛地一软,首接朝着旁边的春儿倒了下去。
“大小姐!”
春儿惊慌失措地扶住了她。
而张嬷嬷和那西名宫女,则己经完全被凌晚的话给镇住了。
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刷刷地射向了角落里的那盆金边墨兰。
只见那盆墨兰的叶片,原本翠绿欲滴,边缘勾勒着一道清晰而亮丽的金线。
可就在此时,那道金色的边线,竟真的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从叶尖开始,一点一点地,变成了触目惊心的、如同鲜血一般的赤红色!
仿佛那叶片正在流血一般!
这诡异而恐怖的一幕,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一名胆小的宫女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张嬷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她“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扯自己腰间的那个香囊,仿佛那是什么催命的符咒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将它远远地丢了出去。
她的手腕,越来越痒,越来越麻。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凝神香是真的。
凌晚“中毒”的症状也是真的。
现在,连这盆金贵的兰花,都出现了如此恐怖的“异变”。
她哪里还敢怀疑凌晚的话?
她现在只相信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也中毒了!
而且,是中了一种半个时辰内就会七窍流血而亡的奇毒!
“解药!快!快给我解药!”
张嬷嬷连滚带爬地扑到凌晚的脚下,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和威严。
她抱着凌晚的腿,哭喊道:“大小姐!老奴错了!老奴有眼不识泰山!求大小姐饶命啊!求您把解药给我!”
一场由皇后精心安排的、旨在给凌晚一个下马威的冲突,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被凌晚用一个真假参半的“中毒”事件,彻底粉碎。
她不仅吓退了来势汹汹的恶奴,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向皇后,向三皇子,传递了一个更加清晰和强硬的信息。
她凌晚,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任何想要对她动手的人,都要做好被“毒”反噬的准备。
凌晚靠在春儿的怀里,看着脚下这个己经吓破了胆的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讽。
她当然没有中毒。
紫苏和白檀也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奇毒。
这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一个局。
她之所以会头晕,是因为她在闻到那股香气的时候,就立刻用银针刺了自己手臂上的一个穴位,造成了短暂的供血不足。
而张嬷嬷手腕的麻痒,则是她刚刚在说话间,用涂抹了刺骨藤粉末的指甲,不着痕迹地弹到了对方的手上。
至于那盆金边墨兰的“异变”。
则是她早就动的手脚。
她知道,皇后迟早会派人来。
所以她在今天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就取了一种名为“红丝菌”的孢子,混入水中,浇灌了这盆兰花。
这种真菌无色无味,对植物本身无害。
但它一旦接触到“凝神香”中某种特殊的挥发性油脂,就会被迅速激活,沿着植物的叶脉,显现出其本身自带的血红色素。
这一切,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在张嬷嬷这种不懂植物化学的人眼中,就是无法解释的“中毒”和“异象”。
就是足以让她魂飞魄散的、来自凌晚的“报复”。
凌晚看着脚下苦苦哀求的张嬷嬷,缓缓地、用一种极其虚弱的语气说道:“解药……我……我也没有……”
“不过……那书上说……只要立刻……用烈酒……清洗口鼻和全身……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烈酒?”
张嬷嬷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就朝着门外冲去。
“快!快去找烈酒!越多越好!快!”
她带着那西名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宫女,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正堂门口。
那样子,比来的时候,还要狼狈百倍。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凌晚用智慧和金手指,化解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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