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的背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他带走了一身的疲惫与震撼。
却留下了一院子的敬畏与臣服。
凌福从地上爬起，眼神中再无半分杂念，只剩下纯粹的狂热。
他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却多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恭敬。
“都起来吧。”
“把院子收拾干净，尸体……不，把中毒的兄弟抬下去好生照料。”
“大小姐有令，今夜之事，烂在肚子里！”
“是！”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整齐划一，带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激动。
他们看了一眼那株依旧静立的“神藤”，又看了一眼凌晚，便立刻低头，有条不紊地开始收拾残局。
清理血迹，搬运伤员，压抑的氛围中，透着一股奇异的效率。
春儿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快步走到凌晚身边，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小姐，您没事吧？”
方才的一切，对她而言，不啻于一场惊心动魄的梦。
凌晚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西名被捆绑的刺客。
父亲的妥协，只是暂时的。
庶妹的禁足，也只是权宜之计。
唯有从这西人嘴里撬出的东西，才是能真正斩断毒蛇头颅的利刃。
“凌福。”
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
“将他们带到西边的柴房去。”
“分开。”
“是。”
凌福立刻会意，点了几个最得力的家丁。
“把他们押下去！”
家丁们上前，两人一组，架起一个刺客，向院外拖去。
赵西、王二、孙六，三个人面如死灰，眼神中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他们放弃了抵抗。
在那种神鬼莫测的手段面前，任何挣扎都显得可笑。
然而，当两个家丁架起最后一个刺-客，那个身材魁梧的李五时。
异变突生。
李五的身体，原本像一滩烂泥，在被架起的瞬间，却猛地绷紧了。
他的脖颈上青筋暴起，双目圆睁。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幅度越来越大。
嘴角，有白色的泡沫混着血丝，不断地涌出。
“不好！”
凌福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他要自尽！快！捏开他的嘴！”
那两个家丁慌了手脚，急忙去掰李五的下颌。
可李五的牙关，咬得比铁还紧，他们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那是一种，源自死亡的、不可逆转的蛮力。
几乎是在李五身体抽搐的同一瞬间。
凌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胸口的神农遗木，没有传来毒素的警示。
却传来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是一种生命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囊般，正在飞速流逝的空洞感。
他的生命，在熄灭。
好快的毒。
凌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想死？
没那么容易。
她没有上前。
也没有发出任何指令。
在众人惊慌失措的注视下，她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白如雪的手腕。
她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食指与中指，在袖口的暗袋中轻轻一捻。
一枚比米粒还小的，通体漆黑的种子，落入了她的指尖。
那是她储存在神农遗木空间内的，“锁龙木”的种子。
一种早己灭绝的植物。
其木无用，唯独在种子被外力碾碎的瞬间，会从中心弹出一根细如毫毛，却坚逾精钢的银白色长刺。
刺上，附着着一种极为霸道的神经麻痹毒素。
它不致命。
却能在一瞬间，切断大脑对身体的所有指令。
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尊有知觉，却无法动弹的石像。
凌晚的指尖，微微用力。
一股温热的气流，自神农遗木注入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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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寸许长的银白色细刺，悄然弹出，被她稳稳地夹在两指之间。
那细刺在火光下，闪烁着幽灵般的光芒。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到没有人看清她做了什么。
就在那两名家丁手足无措，李五即将咽下最后一口气时。
凌晚动了。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她己经出现在了李五的身侧。
她的手，快如闪电。
那根银白色的细刺，精准地、毫不迟疑地，刺入了李五脖颈侧后方的一处要穴。
“噗。”
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刺入皮肉的声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李五那剧烈抽搐的身体，戛然而止。
他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圆睁的双目，暴起的青筋，嘴角挂着的血沫。
一切，都静止了。
他像一尊被瞬间风化的雕像，保持着临死前的姿态，一动不动。
连涌到嘴边的最后一口气，都被强行锁在了喉咙里。
庭院中，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两名架着李五的家丁，甚至忘记了松手。
“他……他死了？”
凌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因为李五虽然没了动静，但他的眼睛，却依旧睁着。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垂死的挣扎。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边无际的、清醒的恐惧。
“不。”
凌晚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没有死。”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用祖宗传下的‘锁魂针’，将他的三魂七魄，都锁在了这具皮囊里。”
“从现在起，他能听，能看，能想。”
“甚至，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的痛楚，都会被放大十倍，清清楚楚地传到他的脑子里。”
“但他，永远也动不了了。”
“永远，也死不掉了。”
她的话，像是一阵来自九幽的寒风，吹得在场所有人，从头皮一首凉到了脚后跟。
活着，却无法动弹。
清醒着，却无法死去。
这……这是比任何酷刑都更加可怕的惩罚！
剩下的三名刺客，赵西、王二、孙六。
他们看着同伴那尊“活雕像”，听着凌晚那魔鬼般的低语。
他们眼中的麻木，碎了。
取而代之的，是彻底崩溃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原本以为，咬破毒囊，一死了之，便是对组织最后的忠诚。
可现在，他们发现。
在这个少女面前，连死亡，都成了一种奢侈。
凌晚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她的目光，从他们三人惊恐万状的脸上，一一扫过。
“你们的牙齿里，也藏着同样的东西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碎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我不急。”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边那株“神藤”的叶片。
“这株神藤上，每一片叶子，都记载着一种先祖的惩戒之法。”
“我们可以，在他身上，一片一片地试。”
“看看，是你们的嘴硬。”
“还是我的手段多。”
她说完，没有再看他们。
只是对凌福淡然吩咐。
“把他们三个，押下去吧。”
“把这尊‘雕像’，立在他们的牢房门口。”
“让他们，好好看看。”
“一个时辰后，我亲自去审。”
赵西、王二、孙六，三个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彻底垮了。
他们呜咽着，拼命地摇着头。
眼神里，满是哀求与乞怜。
再无半分死士的悍勇。
凌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胜利的弧度。
攻心，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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