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舟传来的关于中亚古墓与诡异玉器的线索,如同在浓雾中透出的一丝微光,虽然遥远模糊,却指明了可能的方向。追查的命令悄然下达,更多的资源被调动起来,如同细密的蛛网,无声地撒向历史的尘埃与世界的暗角。
疗养院内的生活,在高度戒备下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静。萧煜的魂源在经过玉玦事件的冲击后,似乎进入了一个新的适应期。那种剧烈的、撕扯般的隐痛发作频率降低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存在的疲惫与虚弱。他清醒的时间变得更短,睡眠更深沉,仿佛身体在进行着某种更深层次的修复与调整。
秦烟几乎成了他的影子。她处理公务的地点从书房挪到了卧室外间,确保自己随时能听到里面的动静。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生活上的照料,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他的状态,记录他每一次呼吸的变化,眉心的蹙起与平复,试图从中解读他魂源的细微波动。
陆医生对此表示赞同:“王爷魂源之伤,非寻常药理可医。秦小姐与王爷心意相通,您的陪伴与感知,有时比药物更为重要。只是……切记勿要过度耗费自身心神。”
秦烟明白陆医生的提醒。她体内源自冰魄兰实的能量虽然精纯,但并非无穷无尽,过度输出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损伤自身根基。她需要找到一种更巧妙、更持续的方式。
她开始尝试不再仅仅是在他痛苦时被动地渡入能量,而是将自身的精神力调整到一种极其温和、近乎虚无的状态,如同最轻柔的薄纱,缓缓包裹住他那残破的魂源核心。不去强行修复,不去试图驱散不适,只是静静地陪伴、感知,如同月光抚慰着夜间的潮汐。
起初,这很难。她的意识稍一靠近,便能清晰地“看到”那魂源上千疮百孔的裂痕,感受到其中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微弱搏动,这让她心如刀绞,精神力也随之波动。但渐渐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担忧与痛惜都压下,只留下最纯粹的陪伴意念。
奇妙的是,当她能做到这一点时,她感觉到萧煜那原本有些紧绷、抗拒外力的魂源,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丝。那微弱的搏动,也仿佛变得稍微有力了一点点。虽然变化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却给了秦烟巨大的鼓舞。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萧煜己沉沉睡去,呼吸平稳却浅弱。秦烟没有睡意,依旧维持着那种温和的精神感知状态,守在他身边。
忽然,她感觉到萧煜的魂源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以往隐痛的波动。那波动很轻,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漾开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伴随这涟漪而来的,并非痛苦,而是一段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和情绪碎片——
…… 漫天黄沙,灼热的风…… 一座残破的、被风沙侵蚀得几乎看不出原貌的石砌建筑…… 一种深切的、仿佛源自血脉的悲怆与愤怒…… 还有一个模糊的、带着兜帽的侧影,手中似乎握着什么发光的东西 ……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抓不住细节,但那强烈的悲怆与愤怒情绪,却清晰地烙印在了秦烟的意识中,让她心脏猛地一缩。
是梦境?还是……他魂源深处残留的记忆碎片?
秦烟不敢确定。她小心翼翼地收回精神力,生怕惊扰了他。她看着萧煜在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头,心中充满了疑问。那黄沙,那残破建筑,那悲怆的情绪……与顾青舟正在追查的中亚古墓,是否有某种关联?那个带兜帽的侧影,会是“夜枭”吗?
第二天萧煜醒来后,秦烟犹豫再三,还是将昨晚感知到的模糊画面和情绪告诉了他。
萧煜听完,沉默了许久,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锐利所取代。“黄沙……古墓……”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词,指尖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动,“我……似乎有些印象,却又想不真切。”
他的记忆,尤其是关于穿越前后以及重伤期间的记忆,本就因魂源受损而混乱缺失。这些突然浮现的碎片,如同沉船遗骸,模糊而难以打捞。
“会不会和‘夜枭’有关?和那座中亚古墓有关?”秦烟问道。
“有可能。”萧煜目光沉凝,“那种悲怆与愤怒……不似作伪。或许……我曾与那地方,或者与那地方相关的人事物,有过极深的牵扯。”他顿了顿,看向秦烟,眼神复杂,“你的感知……似乎能触及我魂源深处一些连我自己都己遗忘的角落。”
这并非他第一次察觉到秦烟精神力的特殊。她体内的冰魄兰实能量,以及他们之间因同心蛊和共同经历而形成的深刻联结,似乎让她拥有了某种独特的能力。
“我只是……想帮你。”秦烟轻声道,怕他因此感到不适或被窥探。
萧煜却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无妨。或许……这是一条路。”他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思索,“若你能‘看’到更多……或许能拼凑出我们未知的真相。”
他决定主动配合她的感知。在陆医生的监护下,当萧煜精神状态相对稳定时,他会尝试着主动回忆,或者引导秦烟的精神力,去触碰那些隐藏在魂源深处的、混乱的记忆碎片。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充满不确定性。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片混沌的黑暗与空白,偶尔才会闪过一些支离破碎、毫无逻辑的画面和声音。有时是金戈铁马的战场,有时是王府深处的静谧,有时是现代都市的霓虹,更多时候是那片无尽的、令人绝望的虚无……以及,那片挥之不去的黄沙与悲怆。
每一次尝试,对萧煜而言都是一次精神上的消耗,往往会引发魂源的细微不适。而对秦烟来说,则需要极强的精神控制力,既要深入感知,又要及时抽离,避免被那些混乱的情绪和记忆碎片所吞噬。
他们如同两个在黑暗深渊边缘小心翼翼探索的人,凭借着彼此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试图从混乱的回响中,分辨出有用的信息。
数日下来,收获甚微,但并非全无进展。他们至少确认了一点:那片黄沙景象和悲怆情绪,与萧煜魂源深处某个重要的节点紧密相关,且极有可能指向某个真实存在的地点或事件。
而顾青舟那边的调查,也传来了新的消息。他们找到了当年那支考古队一名幸存成员的线索——一位如今隐居在北欧的精神科医生。据说,他在离开考古队后,花了近十年时间才从那种精神创伤中恢复,并且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
“想办法接触他,但要绝对谨慎。”萧煜下令,“‘夜枭’很可能也在盯着这条线。”
心渊深处的回响,与现实的线索,正在一点点地靠近。
迷雾似乎稀薄了些许,但前方的路,依旧遍布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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