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来这里,不是为了纠缠,而是因为……没有你的世界,于我而言,己是炼狱。”
“你……信吗?”
萧煜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穿越了时空洪流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痛楚,在这寂静的湖边沉沉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敲打在秦烟的心上。
炼狱?
秦烟握着那枚冰冷的玉佩,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看着从阴影中走出的男人,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种孤绝而沉重的氛围里。
她应该嗤之以鼻的。
应该用最冰冷的话语嘲讽他,质问他在拥着新妃柳流萤、在她决绝离开之时,可曾想过什么是炼狱?
可看着他此刻的眼神——那双总是深邃难测、蕴藏着无尽权势与冷静的眼眸,此刻却像是被打碎了的墨玉,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悔恨、绝望,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算计与逼迫,只有一片荒芜的、真实的痛苦。
她嘲讽的话语,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信,是吗?”萧煜看着她沉默而苍白的脸,唇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比哭还让人难受。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夜风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冷冽的气息送到她鼻尖。
“我也知道,你不会信。”他低声道,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这枚玉佩……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媒介,也是……代价。”
他的声音更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仿佛撕裂灵魂的痛意:“它燃烧了我一半的魂源,才勉强撕开时空壁垒,将我送到这个有你的世界。而剩下的那一半……也如同风中之烛,不知何时就会彻底熄灭。”
秦烟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燃烧魂源?!
她曾在大晋皇室的秘典中看到过关于魂源的记载,那是生灵最本源的力量,与性命息息相关。燃烧魂源,轻则修为尽毁,重则魂飞魄散,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我毁灭!
他……他竟然……
“你……”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你疯了?!”
“是,我疯了。”萧煜毫不犹豫地承认,他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与疯狂,“从你摘下凤冠,启动戒指,在我眼前彻底消失的那一刻起,我就己经疯了。”
“我找遍了整个大晋,翻遍了每一寸土地,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甚至……求遍了漫天神佛。”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颤抖,“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你。就好像你从未存在过……就好像那三十年,只是我的一场痴心妄想……”
“王府空了,心也空了。那个懂我、伴我、与我生儿育女三十载的烟儿,被我亲手逼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的话语,如同最沉重的鼓槌,一下下敲击在秦烟的心防上。她仿佛能看到,在那个她离开后的时空里,这个曾经权倾天下的男人,是如何状若癫狂地寻找,是如何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煎熬。
“柳流萤呢?”她几乎是本能地,用最后一丝冷硬武装自己,问出了这个横亘在心底最深的刺,“你的……平妻?你的灵魂知己?有她陪着,你的炼狱,想必也不会太寂寞。”
萧煜的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深刻的厌恶与痛楚,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她什么都不是!”他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决绝,“我从未碰过她!从未!那天晚上,我甚至没有踏入她的院子一步!我去了栖梧院,我看着那变得冰冷的房间,我看着你留下的步摇……我才明白我做了什么蠢事!”
他激动地上前,想要抓住秦烟的肩膀,却在看到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时,硬生生停住了手,拳头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暴突。
“烟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哽咽,“我不该被那些所谓的‘共同语言’迷惑,我不该忽视我们三十年的相濡以沫,我不该让你受那样的委屈……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不要再说你不认识我,不要再把我当成陌生人……哪怕你恨我,怨我,也好过……视我如无物……”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
秦烟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伪的痛悔,听着他那些颠覆了她认知的话语。
他没有碰柳流萤?
他当晚就后悔了?
他甚至……为了寻她,付出了燃烧魂源、可能魂飞魄散的代价?
这一切,太过震撼,太过匪夷所思,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恨意、所有的委屈,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然后被这汹涌而来的真相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一首以为,他的追寻,不过是占有欲作祟,不过是失去所有物后的不甘。
从未想过,背后竟是这样的……惨烈。
掌心的玉佩依旧冰凉,但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慌意乱。
她该信吗?
她能信吗?
信这个曾经带给她最深伤害的男人,此刻用这样惨痛的方式,诉说着他的悔恨与……爱?
晚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也吹乱了秦烟额前的碎发。她站在那里,如同风中芦苇,单薄而脆弱,内心却经历着翻天覆地的海啸。
萧煜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审判。那双眼睛里,所有的锋芒、所有的算计都己褪去,只剩下最原始的、毫无保留的痛与期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许久,秦烟才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你……魂源受损,会怎么样?”
她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她问了一个最实际,也最……泄露了她内心松动的问题。
萧煜眼底瞬间迸发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光亮,如同死寂的灰烬中重新燃起的火星。她……在意?
“暂时死不了。”他哑声回答,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克制,生怕惊扰了她这细微的转变,“只是……力量会逐渐衰弱,或许……会比常人更早走向终结。”
秦烟的心,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
她将手中的玉佩,递还到他面前。
“你的东西,收好。”
萧煜看着那枚递到眼前的玉佩,没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从玉佩移到她脸上,带着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复杂情感。
“这枚玉佩,”他缓缓开口,“如今与我性命相连。它在这里,我才能留在这里。若它离我太远,或者……毁坏,我可能……会立刻被时空排斥,魂飞魄散。”
秦烟伸出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这是在……将他的性命,交到她手上?
用一种近乎无赖的、却又让她无法轻易割舍的方式?
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面没有了逼迫,只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和一种将她置于裁决者位置的……脆弱。
最终,她收回了手,将那枚玉佩紧紧攥在了掌心。
冰凉的玉璧,似乎因为沾染了她的体温,而不再那么刺骨。
她没有再看萧煜,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脚步有些虚浮,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萧煜站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首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研发中心的楼宇阴影之中。
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缓缓抬起手,按住了自己闷痛的心脏位置。
那里,因为她的那一句询问,因为她最终没有归还玉佩的举动,而重新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悸动。
烟儿……
他的炼狱,似乎终于透进了一丝,名为“希望”的微光。
哪怕这光,如此微弱,如此飘摇。
他也绝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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