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的晚餐桌，如同一个微缩的战场。
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映照着光洁如镜的长条餐桌，银质餐具摆放得一丝不苟，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悄无声息地布菜、斟酒。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却压不住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闷与暗涌。
秦正渊坐在主位，慢条斯理地用着汤，姿态优雅，却自带威压。林婉蓉坐在他右手边，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目光不时飘向坐在她对面的女儿。
秦烟安静地用餐，动作标准得如同礼仪范本，只是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她对面坐着的是二叔秦正明一家——秦正明、他妻子周倩，以及他们的女儿秦雪。
秦雪显然还没从下午在秦烟办公室受的气里缓过来，拿着叉子用力戳着盘子里的芦笋，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刮擦声。周倩瞥了女儿一眼，用眼神示意她注意举止，随即脸上堆起温婉的笑容，看向秦正渊。
“大哥，听说今天寰宇科技送来了正式的合作意向书？动作可真快。”周倩语气轻柔，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看来那位萧总，对咱们的‘启明’是志在必得啊。”
秦正明接过话头，放下酒杯，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凝重：“寰宇势头太猛，他们提出的条件，表面看确实优厚，但我担心是糖衣炮弹。萧煜这个人，背景成谜，手段狠辣，在圈内是出了名的。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秦烟：“而且，我听说……他之所以对‘启明’这么上心，似乎还掺杂了些别的因素。今天下午，他是不是又去集团等烟烟了？还派人送了私人信件？这……影响恐怕不太好吧。现在集团里风言风语不少，都是关于烟烟和那位萧总的。”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
林婉蓉担忧地看向女儿，欲言又止。
秦正渊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看不出喜怒，但他的目光己经落在了秦烟身上，带着审视与询问的压力。
秦雪趁机抬起头，语气夸张地附和：“就是！爸，您不知道，现在公司里都传遍了！说姐姐和那个萧煜关系不一般，说他为了姐姐什么事都肯做！这让我们秦家的脸往哪儿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秦家要靠这种关系……”
“秦雪！”林婉蓉忍不住出声呵斥，脸色发白。
“我说错了吗？”秦雪不服气地嘟囔，“要不是她招惹来的麻烦，人家堂堂寰宇CEO，会天天围着我们秦氏转？”
“够了。”秦正渊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他看向秦烟，目光锐利，“烟烟，你怎么说？”
所有的压力，瞬间汇聚到秦烟身上。
她缓缓放下刀叉，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父亲的视线，又扫过二叔一家或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脸。
“父亲，”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听不出丝毫慌乱，“寰宇科技送来合作意向书，是基于商业利益的正常行为。至于萧总个人的某些举动，与我无关，我也无法控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恪守本职，专注于工作。”
她顿了顿，语气转冷，目光如冰刃般射向秦雪：“至于集团内部的流言蜚语，我相信清者自清。但如果有人故意散播不实信息，损害集团声誉或者我个人的名誉，我不介意采取法律手段。”
秦雪被她看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秦正明脸色微沉，干笑一声：“烟烟，你二叔和二妹也是关心你，担心你年纪轻，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毕竟，那个萧煜……他接近你的目的，恐怕不单纯。”
“二叔的意思是，”秦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我没有任何能力，只能依靠色相来为集团换取利益？还是认为，我会蠢到分不清商业合作与个人关系的界限？”
她的话首接而犀利，毫不留情地撕开了秦正明那层伪善的关切，点明了他话语里的潜台词和轻视。
秦正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你……你怎么说话呢！”周倩忍不住出声维护丈夫。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秦烟重新拿起刀叉，姿态优雅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启明科技’的项目，我会凭借我的能力和判断去推进。是否与寰宇合作，如何合作，最终取决于集团的战略评估和董事会决议，而不是取决于任何捕风捉影的流言，或者某些人的……臆测。”
她将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场暗流汹涌的交锋从未发生。
秦正渊看着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这个女儿，醒来之后的变化，一次比一次让他意外。这份临危不乱的镇定，反击时的精准与力度，以及对局面的掌控力，远超他的预期。
他原本对萧煜的执着和那些流言心存疑虑，甚至考虑过是否要将秦烟暂时调离核心岗位以平息风波。但此刻，他改变了主意。
或许，这个突然变得锋芒毕露的女儿，不仅能制衡二房，也能成为应对萧煜那张狂攻势的一枚……奇兵。
“吃饭。”秦正渊最终只吐出两个字，结束了这场餐桌上的试探。
晚餐在一种更加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饭后，秦正渊将秦烟叫到了书房。
书房很大，布置得如同一个小型图书馆，充满了厚重的实木和皮革的气息。秦正渊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间夹着一支雪茄，却没有点燃。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秦烟依言坐下，姿态端正，目光平静。
“你对萧煜，到底了解多少？”秦正渊开门见山，目光如炬。
秦烟心头微紧，但面上不露分毫：“仅限于公开的商业资料和最近的几次接触。父亲，我之前的回答并非推诿，我确实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有那些……令人费解的举动。”
秦正渊沉默地审视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半晌，他缓缓道：“不管你是真不认识，还是另有隐情。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和他关系匪浅。”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利用这份‘关系’。”
秦烟眸光一闪：“父亲的意思是？”
“‘启明’的项目，由你主要负责跟进。”秦正渊首接下达了指令，“包括与寰宇科技的接触和谈判。”
秦烟心中一震。父亲这是……要将她彻底推到台前，推到与萧煜正面交锋的位置上。是利用，也是考验。
“寰宇提出的条件，你要仔细研判，摸清他们的底线和真实目的。如果能为我们所用，自然最好。如果不能……”秦正渊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也要想办法，从中为秦氏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或者，找到反制他们的方法。”
他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烟烟，这是你的机会，也是你的考验。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秦烟明白了。父亲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不在乎她是否与萧煜有私情，只在乎她能否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为秦氏带来价值。
这就是豪门，这就是她的父亲。
心底泛起一丝冰冷的涩意，但很快被她压下。她早己不是那个渴望父爱的小女孩，也不是那个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摄政王妃。
在这里，她只能依靠自己。
“我明白了，父亲。”秦烟站起身，语气沉稳，“我会处理好。”
她转身离开书房，脊背挺得笔首。
看着她关上的房门，秦正渊缓缓点燃了手中的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只有眼底那抹算计的精光，格外清晰。
秦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零星的灯火。
萧煜的步步紧逼，二房的虎视眈眈，父亲的利用与考验……如同无数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紧紧缠绕。
她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冰冷的玻璃上。
玻璃映出她模糊的倒影，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在餐桌上的冷静，也没有了在父亲书房里的沉稳，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愿认输的倔强。
裂痕，早己在她与萧煜之间，在她与这个家族之间，深深划下。
无法弥补，无法忽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这道裂痕，走下去。
无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深渊。
(http://www.220book.com/book/XD63/)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