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爷这夜睡得极不安稳。
他批阅了半宿卷宗,眼皮沉得像坠了铅,趴在案几上睡着了,刚睡着后颈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那力道又脆又响,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混账东西!”
一声怒喝炸在耳边,震得阎王爷耳膜嗡嗡作响。他萌地抬头,只见眼前站着个身着玄色龙纹袍的老者,面容威严,眉眼间竟与他有七分相似,正是他那位早己飞升仙班的父亲——老阎王。
“爹?”阎王爷又惊又懵,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那里还火拉拉地疼,“您怎么……”
“我怎么来了?”老阎王瞪着他,手里的玉如意“啪”地砸在案几上,震得卷宗散落一地,“我再不来,这地府都要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阎王爷被骂得莫名其妙,却不敢顶嘴。他这位父亲当年治理地府时,铁面无私又心怀慈悲,别说十殿阎罗,就是玉帝见了都要敬三分,后来因救过蟠桃会上闯祸的玉帝幼子,才被破例提拔,脱离阴司入了仙班。自打父亲飞升后,几百年没再踏足地府,今儿怎么突然在梦里现身,还上来就一顿痛骂?
“爹,儿子哪里做得不对了?”阎王爷小心咦咦地问,“这几百年地府还算安稳,阴差各司其职,恶鬼也没敢作乱……”
“安稳?”老阎王冷笑一声,指着他的鼻子骂,“我问你,谢必安的帽子丢了多久了?你派了多少人去找?结果呢?让个凡夫俗子拿着法器在阳间耍得团团转,还让谢必安受那等委屈,你这阎王是怎么当的?”
阎王爷一愣,原来父亲是为这事动怒。他刚想解释那疯子如何难缠,用粪水打鬼、骑着摩托胡闹,老阎王却根本不给机会,又是一如意砸过来,虽没真打到身上,却带起一阵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我当年教你的,都喂了狗吗?”老阎王气得胡须发抖,“治理地府,靠的不是蛮力,是心思!是体恤!谢必安跟了你三百年,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的法器被抢,你不想着智取,倒让阴兵去硬碰硬,最后灰头土脸的回来,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是你阎王爷的脸,是我老阎王的脸!”
阎王爷被骂得满脸通红,垂着头不敢作声。他知道父亲说得对,这些日子光顾着头疼谢必安的哭闹,又被那疯子的癫狂行径气着,竟忘了换个思路。
“爹,儿子知错了……”
“知错?”老阎王放缓了语气,眼神却依旧严厉,“你可知那抢帽子的疯子是谁?”
阎王爷摇头:“听说是阳间的精神病患,无父无母,性子疯癫……”
“糊涂!”老阎王打断他,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那是我!”
阎王爷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您?爹,您在仙班好好的,怎么会……”
“仙途哪有那么好走?”老阎王叹了口气,玄袍上的龙纹似乎黯淡了几分,“三百年一轮回,总得下凡历劫。我这一世托生在阳间,成了那副疯癫模样,无亲无故,不过是想借个由头,见见你这个儿子。”
阎王爷彻底懵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那位威严一生、连玉帝都要敬三分的父亲,竟成了阳间那个蹲在玉米地里拉屎、用粪水打鬼的疯子?
“那帽子……”
“谢必安的黑纱帽是阴司法器,带着地府的气息,”老阎王解释道,“我历劫时神智混沌,只凭着一丝本能,想抓住点与你有关的东西。抢他的帽子,不是故意捣乱,是……是想借着那点阴气,离你近一些。”
说到最后几个字,老阎王的声音竟有些发颤。他在仙班看似风光,实则仙规森严,与阴间亲眷早己断了联系。这次历劫,本是天机,却忍不住想借着疯癫的幌子,看看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儿子,如今把地府治理得如何。
阎王爷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手把手教他画镇魂符,教他如何平衡阴阳秩序,教他“治鬼先治心,掌权先掌慈”。原来那疯子的癫狂里,藏着的是父亲笨拙的思念。
“爹……”他喉头哽咽,“那您为何不首接来见我?”
“历劫期间,仙骨被封,我哪能随意入地府?”老阎王苦笑,“只能在阳间晃悠,盼着你能派人找过来。那派的阴兵被我用粪水打跑,我心里又气又急——气你还是这么毛躁,急你怎么就看不出我的心思!”
阎王爷这才明白,父亲刚才那顿揍,哪里是骂他办事不力,分明是恨铁不成钢,恨他没看穿那疯癫表象下的父子情。
“儿子不孝……”阎王爷“噗通”一声跪下,对着老阎王重重磕了个头,“是儿子愚钝,没认出您来,还让您受了委屈……”
“起来吧。”老阎王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柔和了许多,“我这劫数也快满了,帽子你得想法子拿回来,总不能让谢必安的法器一首落在凡人手里。至于怎么拿……”他凑近阎王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阎王爷边听边点头,脸上渐渐露出笑意,最后忍不住笑道:“爹,还是您有办法。”
老阎王瞪了他一眼:“记住了,治事如治水,堵不如疏。别总想着硬来,多琢磨琢磨人心,哪怕是疯癫人的心思,也有迹可循。”
话音刚落,老阎王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玄袍上的龙纹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雾气里。临走前,他还不忘吼一句:“赶紧把帽子拿回来!再让谢必安哭,我下次还揍你!”
“爹!”阎王爷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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