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坐在书房的阴影里,指尖轻轻敲打着桌案。窗外,许都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丞相府的灯火像一只蛰伏的巨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座皇宫。他刚演完那出“翻牌子宠幸三个美人”的荒唐戏码——小安子还在外面唉声叹气地收拾残局,嘴里嘟囔着“陛下这于礼不合啊”——但刘协知道,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他起身,走到梁柱旁,用指甲在旧记号上轻轻一划,添上第六十道痕。六十步了,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但冰面下暗流汹涌,他得小心撬动。
“陛下,吴质先生到了。”小安子压低声音通报,脸上还带着刚才被刘协“胡闹”折腾出的红晕。
刘协整了整衣袍,故意把一本《肉蒲团》塞到袖子里,露出一角。“宣。”他懒洋洋地挥手,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二郎腿,摆出那副昏君标配的德行。
吴质躬身进来,一身文士袍,眼神却锐利如鹰。他行礼后,目光扫过刘协袖口那本书,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陛下日理万机,还抽空见臣,实乃臣之荣幸。”
“哎呀,吴先生别客气!”刘协一拍大腿,故意把茶盏碰翻,茶水溅了一地。“朕最近迷上诗文,听说先生是大才子,特来请教!来来来,坐坐坐!”他指着对面的椅子,自己却先抓起一块糕点塞嘴里,嚼得叭叭响——心里却警铃大作:这糕点又是曹操赏的,甜得发腻,怕是加了料。他咽下去,面上却笑嘻嘻的。
吴质坐下,姿态恭敬,但眼神没离开刘协的脸。“陛下过誉。臣近日读《诗经》,偶有所感,想起校事府执法严明,犹如‘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不知陛下如何看待这等忠勇之士?”
来了,首刺校事府。刘协心里冷笑,面上却装傻:“校事府?哦,卢洪那帮人吧?朕觉得挺好!依法办事嘛,该抓抓,该杀杀!”他抓起《肉蒲团》晃了晃,“就像这书里说的,规矩定了就得守!不过啊……”他故意拖长音,凑近些,压低声音,“吴先生,你说这权柄太重的,是不是容易出事?朕读《礼记》里讲,‘刑不上大夫’,可校事府连曹丕公子如厕都盯着,这这这……有点过了吧?”他眨眨眼,一副“我只是随口说说”的样子。
吴质瞳孔微缩,刘协这话滴水不漏——表面夸校事府,却隐晦点出权力过载的危险,还引经据典,把自己摘干净。他沉吟道:“陛下圣明。只是丞相设立校事府,本为肃清奸佞,若有人借机揽权,确非国家之福。”
“对对对!”刘协一拍手,又抓起一块糕点——这次他偷偷用袖子擦了擦,没真吃。“朕就觉得,凡事得讲个度。你看《论语》里孔子说‘政者正也’,监察是好事,可别变成欺压嘛。”他话题一转,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儒家经典中对权力制衡的论述,从《孟子》讲到《韩非子》,引经据典,却不露半点倾向性。
吴质听得心惊——这皇帝看似荒唐,学识却深厚,句句在理,又句句不落把柄。他试探着问:“陛下既如此明理,何不与丞相共商大事?校事府若有不妥,陛下或可建言。”
刘协心里骂娘:这老狐狸,想拉我下水?他立刻摆手,装出惶恐样:“哎呀呀,朕就是个闲人,哪敢插手丞相的事!朕最近就爱看看美人、读读闲书,朝政有丞相和曹丕公子操心呢!”他把《肉蒲团》又掏出来,翻到一页插画,指着说,“你看这画工多细!比那些奏章有意思多了!”
吴质嘴角又抽了抽,知道试探不下去了。他起身行礼:“陛下高见,臣受教了。今日叨扰,臣告退。”
刘协笑嘻嘻送他出门,回头就瘫在椅子上,长长吐了口气。小安子凑过来:“陛下,您刚才那样子,可真像……像那个啥……”刘协瞪他:“像啥?像昏君?朕本来就是!”心里却暗爽:这戏演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吴质走出宫门,脸色阴沉。他回到曹丕府中,曹丕正焦躁地踱步。“如何?那废物皇帝可愿合作?”
“公子,刘协不简单。”吴质摇头,“他应对极其谨慎,表面认可校事府,却隐晦批评权柄过重,还引经据典示弱。臣观其言行,似有学识,却无魄力——或许,他只想自保。”
曹丕一拳砸在案上:“自保?他一个傀儡,拿什么保!校事府现在连我门客都抓,再不管制,我这继承人的位置都得摇!”他喘着粗气,想起刘协那句“权柄过重,恐非国家之福”,心里那根刺又深了几分。“这皇帝,倒提醒了我……校事府,不能留。”
刘协在宫里,也没闲着。他溜达回寝殿,故意大声嚷嚷:“小安子!朕饿了,去御膳房弄点反季荔枝来!朕就要吃!”小安子苦着脸:“陛下,这季节哪来的荔枝啊……”刘协把眼一瞪:“朕是皇帝!朕说要吃就得有!”——当然,等小安子跑出去,他立刻钻回书房,展开地图研究。
傍晚,耿纪伪装成杂役溜进来,在墙角画了个暗号。刘协瞥见,心里一紧:有消息了。他等夜深人静,才悄悄解码——耿纪回报:己初步联系上慕容平,对方态度暧昧,但未拒绝进一步接触。刘协眯起眼:慕容平,那个鲜卑军官,果然有戏。这把匕首,没白送。
他又想起曹节皇后。这几天,他故意在她面前注释古籍,批了句“忠孝难两全”。今天宫人回报,皇后对着那页书,沉默了半个时辰。刘协心里嘀咕:这曹操的女儿,到底在想什么?是愧疚,还是试探?
突然,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丞相府的使者。曹操头风病又发作了,召华佗入府诊治。刘协站在窗边,望着丞相府的方向,夜色中那建筑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起来。
上册要结束了。这短暂的蛰伏期,他靠演戏和权谋,撬动了裂缝:曹丕对校事府的不满己种下,慕容平这条线有了眉目,连曹节都可能是个变数。但中册的对抗,会更首接、更残酷。他走到殿外,活动了下筋骨——这有限的活动空间,是他一点点挣来的。手里着那个西域葡萄酒瓶,瓶底的刮痕标记还模糊不清,但耿纪的消息让他有了盼头。
“小安子!”他又喊,“朕睡不着,去把乐师叫来,奏点靡靡之音!”小安子跑过来,一脸崩溃:“陛下,这都三更天了……”刘协挥手:“快去!朕是皇帝,朕说奏就奏!”——当然,乐师一来,他就溜去书房继续看地图了。演戏嘛,就得敬业。
宫外,许都的暗流在涌动:校事府还在抓人,曹丕在府里摔东西,士族们窃窃私语。刘协知道,他这六十步棋,只是开始。中册,他得把这暗潮掀成巨浪。他望向丞相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第六十步,落子。”他轻声说,夜色吞没了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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