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望着那宦官消失在宫门外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的。御花园假山后面——这新接头点是他苦思冥想才定的，地方隐蔽，人来人往反而不易惹眼。可校事府那帮人鼻子比狗还灵，万一被嗅出点味儿来，麻烦就大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脑仁疼。“弃卒保帅……”他低声重复着，这招险棋走对了还好，走错了，自己这“帅”怕是也得跟着“卒”一起玩完。
他转身回到案前，账本还摊开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眼晕。老李那边暂时不敢动了，校事府盯得紧，上次差点就露馅。资金链眼看要断，新渠道还没启用，匿名给曹节送奢侈品再变现？这主意听着就悬，万一曹节起疑，或者东西送出去没换成钱，反倒被校事府截胡，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刘协挠了挠头，心想：“穿越前要是多学点金融知识就好了，至少知道怎么洗钱不露马脚啊……唉，现在倒好，在古代搞地下经济，比现代创业还难。”
正胡思乱想，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刘协心头一紧，迅速合上账本，随手抓起一本《诗经》假装翻阅。门被轻轻推开，曹节款步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意。刘协抬眼看去，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这时候来了？往常这时候，她多半在自己宫里赏花或习字，很少主动来他这偏殿。
“陛下今日似乎格外安静。”曹节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他手中的书卷，又落在他脸上，“妾身听闻近日宫中不太平，连父亲大人都动了怒，严查许都。陛下……可曾受惊？”
刘协心里警铃大作。曹节这话问得巧妙，表面是关心，实则探听虚实。她语气里没有往常那种柔顺，反而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刘协放下书，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劳夫人挂心。朕深居宫中，外头的事，多是听宦官们传话。乱臣贼子伺机作乱，办事不利的奴才们又疏于防范，这才闹得人心惶惶。倒是丞相……”他顿了顿，刻意流露出担忧之色，“听闻前几日车驾受惊，丞相无恙吧？朕每每思及，都寝食难安。丞相为国操劳，若因这些宵小之辈伤了身子，朕心何安？”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曹节的神色。她垂眸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听到“丞相为国操劳”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抿了一下。刘协心念电转：有门儿！她这反应，不像全然维护曹操的样子。
曹节抬起头，目光锐利了几分：“陛下当真只担心父亲安危？妾身怎么觉得，宫中近来暗流涌动，连陛下都沉默了许多。前几日校事府抓人，冷寿下狱，赵昂调离……这些事，陛下难道一无所知？”
刘协心里骂了一句“卧槽”，面上却故作惊讶：“夫人何出此言？冷寿是旧宫人，朕与他并无深交；赵昂调职，乃是丞相统筹宫防，朕岂能过问？至于校事府抓人……”他叹了口气，摆出无奈状，“卢洪办案严苛，朕也听闻了些。但丞相既委以重任，想必有其道理。朕只求宫中安宁，莫再生事端。”他故意把“乱臣贼子”和“办事不利的奴才”又提了一遍，语气加重，显得愤懑又无辜。
曹节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陛下倒是推得干净。”她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妾身虽居深宫，却也听兄长提起，校事府最近在查一批宫廷赏赐之物，说是流向了山匪……陛下可知，那些东西，最初是经谁的手出去的？”
刘协后背瞬间冒出冷汗。资金流向果然被盯上了！卢洪那老狐狸，居然连曹节都听到了风声？他强作镇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却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哦？竟有此事？朕每日赏赐旧宫人、填补宫中损耗，账目繁多，哪记得清每一件东西的去处？许是底下人办事不妥，被奸人利用了去。”他故意把“赏赐旧宫人”和“损耗”说得含糊，心里却打鼓：这借口用多了，校事府能不怀疑？
“办事不妥？”曹节挑眉，“妾身怎么听说，那些赏赐里，有件翡翠坠子，成色极好，却莫名其妙出现在山匪窝里。陛下……可曾赏过这样的东西？”
刘协差点把茶水喷出来。翡翠坠子！老李变现的那件！他赶紧咽下茶水，咳嗽两声掩饰慌乱：“翡、翡翠？朕宫中之物，多是寻常玉器，哪有什么成色极好的翡翠？夫人莫不是听错了？或是……或是有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他脑子里飞速旋转：曹节怎么会知道翡翠？是曹丕透露的？还是曹操故意让她来试探？他暗自庆幸之前写信时故意把“翡翠”写成“飞翠”，这会儿正好拿来搪塞：“朕记得前阵子倒是赏过一件‘飞翠’给老宫人，许是口音不清，传成了‘翡翠’？唉，这些奴才，连个字都说不明白。”
曹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平静。她没再追问翡翠的事，反而沉默下来，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殿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刘协心里七上八下，寻思着怎么把话题岔开。他偷瞄曹节，见她眉宇间笼着一层郁色，不像单纯来兴师问罪，倒像心里憋着什么事。
“陛下，”曹节忽然开口，声音低了几分，“您说父亲大人操劳国事，可曾想过……他有时是否太过操劳了？”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似怨似叹，“连家中琐事，兄长们的前程，都要一一过问。植弟前日又因诗作惹怒了丕兄，父亲知晓后，竟亲自训诫至深夜……这般事无巨细，岂不累心？”
刘协心头一动。解钩情节来了！曹节这话里透出的怨怼和无奈，分明是对曹操掌控欲的不满。他捕捉到这一丝裂痕，立刻调整策略，语气放得更柔：“丞相乃国之柱石，自然事事躬亲。只是……为人父者，苛责过甚，反倒易生隔阂。”他试探着说，观察她的反应，“朕听闻曹植公子文采斐然，少年心性，偶有恣意也是常情。丞相望子成龙，其心可鉴，但若逼得太紧，只怕适得其反。”
曹节抬眼看他，目光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垂下眼帘：“陛下倒是体谅。”她语气缓和了些，“父亲他……总说曹家子孙当以国事为重，私情次之。可有时，连一顿家宴，都吃得如坐针毡。”她没再说下去，但刘协己听出弦外之音：曹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曹节自己在其中，恐怕也没少受夹板气。
刘协趁机推进主线情节。他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是一幅山水图，笔墨淡雅，意境悠远。“夫人近日操持宫务，想必也乏了。朕偶得此画，观之心静，夫人可愿一同品鉴？”他语气温和，带着邀请的意味。曹节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谈起风雅之事，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此画构图疏朗，用笔含蓄，倒有几分隐逸之气。”曹节端详片刻，轻声评价。刘协点头附和，又指着画中一处小亭：“夫人看这亭子，虽在山水之间，却似独守一隅。朕有时觉得，身处高位，反不如这亭子自在。”他借画抒怀，暗指自己身不由己的处境，又巧妙地将话题引向闲适生活，避免再谈敏感事。
曹节听了，沉默片刻，忽然道：“陛下若喜欢清静，何不常来妾身宫中坐坐？妾身宫中收藏了些诗文书画，虽不及陛下珍藏，倒也雅致。”她这话说得自然，却让刘协心头一喜：有戏！她态度软化了。他赶紧顺杆爬：“夫人雅意，朕心领了。日后得闲，定当叨扰。”说着，他又挑了几首闲适的诗文与她讨论，刻意营造一种融洽氛围。曹节起初还有些拘谨，渐渐也放松下来，偶尔还点评一二，语气不再像先前那样疏离。
两人聊了约莫一刻钟，气氛难得缓和。刘协心里盘算：潜移默化地影响她，至少让她不成为敌人，这步棋走对了。正想着，曹节忽然起身告辞：“时辰不早，妾身该回去了。陛下……保重。”她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刘协一眼，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最终，她只轻声说了一句：“父亲大人……有时确实太过操劳了。”语气里带着无奈，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艾，仿佛别有深意。说完，她便转身离去，裙裾曳地，悄无声息。
刘协站在原地，回味着她最后那句话。钩子情节完美收尾——曹节的态度不仅软化，还透露出曹操家族内部的矛盾。他摸了摸下巴，心里暗笑：“曹老板啊曹老板，你对外狠辣，对内也没少折腾自家人。这下好了，连亲闺女都有点小情绪了。”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曹节这话是真心感慨，还是另一种试探？卢洪那边资金链的危机还没解除，老李和新渠道都悬着，下一步得赶紧处理账目和那个替罪羊的事。
他走到窗边，望着渐沉的夕阳，叹了口气：“当个皇帝，还得兼职会计、侦探和心理咨询师……这穿越体验，真是够够的。”不过，曹节今日的到访，倒让他看到一线生机——或许，父女之间，真能做点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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