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敏带着五千步骑和那支勉强凑出来的“水师”东征之后,哈拉和林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军营里少了巴特尔那大嗓门的吆喝和第一骑兵团操练时震天的马蹄声,连空气都仿佛没那么燥热了。但李云龙却没闲着,他清楚,后方越是平静,他越要把根基打牢靠。
他的重心暂时放在了那所新开办的“大元官学”上。这所学堂,在他心里的分量,不比军工生产和水师建设轻。这可是他推行“人人平等”理念,培养未来班底的重要阵地,是关乎到他李云龙的“思想”能不能在这片草原上扎根的大问题。
所以,他隔三差五就往官学跑,也不摆大汗的架子,穿着普通的袍子,背着手,像个老农视察自家庄稼地一样,在学堂外面转悠,或者干脆溜达进课堂,坐在最后一排,听那些老夫子们讲课。
起初,可把那些老师和学生们吓得不轻。他一进门,满屋子的人哗啦啦全跪下了,头都不敢抬。李云龙一看这架势,眉头就皱起来了。
“起来起来!都起来!”他挥着手,语气带着点不耐烦,“这是学堂,是读书的地方,不是官衙,更不是老子的金帐!以后在学堂里,见了老子,鞠躬行礼就行,不用跪!谁再动不动就下跪,老子……我就罚他多写十篇大字!”
这命令一下,老师们面面相觑,学生们更是懵懂。不跪大汗?这……这合乎礼法吗?但看着李云龙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也没人敢反驳。慢慢地,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位时不时冒出来的“特殊学生”,虽然紧张依旧,但至少不会他一出现就跪倒一片了。
官学里的学生成分挺复杂,有蒙古贵族子弟,有归附部落头人的孩子,也有一些哈拉和林城内汉人商户送来的小子,甚至还有几个被文天祥认为“资质尚可”的平民孩子。年龄也从七八岁到十几岁不等,按识字水平和进度分在不同的班次。
李云龙观察了几天,就发现了问题。
首先是教材。文天祥组织人编写的蒙汉双语启蒙教材没问题,认字嘛,先从“天地人”、“口耳手”开始。但涉及到更深一点的内容,比如那些儒家经典,李云龙就听着不对劲了。
这天,他听一个老学究在讲《论语》,摇头晃脑地说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强调着等级秩序。下面的学生,蒙古孩子大多一脸茫然,或者左顾右盼,根本没听进去;几个汉人孩子倒是听得认真,但眼神里更多的是敬畏和顺从。
李云龙耐着性子听到下课,把那老学究叫到了一边。
“老先生,你讲的这个‘君君臣臣’,道理是那个道理,但光讲这个,不够。”李云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
老学究一脸惶恐:“大汗,此乃圣人之教,为人之本,治国之基啊……”
“我知道是圣人之教。”李云龙打断他,“但圣人那时候的情况,跟咱们现在不一样。咱们现在要建的‘大元’,不光是蒙古人的大元,是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大元。光强调谁听谁的,那跟以前有啥区别?老子……我觉得,还得教点别的。”
“请……请大汗示下。”老学究擦着额头上的汗。
“得教他们,为啥要守规矩?不是为了怕老子这个大汗,而是守规矩对大家都有好处!比如,咱们官学定的规矩,不准欺负同学,为啥?因为不管你爹是王爷还是牧民,在学堂里,你就是个学生!欺负人不对,挨欺负的难受,欺负人的将来也没出息!这就叫‘平等’!”李云龙试图用最首白的话解释。
老学究听得似懂非懂,平等?这词儿听着就新鲜,甚至有点……忤逆?但他不敢反驳,只能连连称是。
“还有,”李云龙接着说,“得教他们点实用的!算数要不要学?要!不然以后怎么管账、怎么丈量土地?咱们新颁布的那些法令,简化过的,也得让他们知道!让他们明白,啥事能干,啥事不能干,干了有啥后果。光会背‘之乎者也’,不会办事,那不成书呆子了?”
老学究脸都白了,大汗这意思,是要偏离圣贤之道啊?可他不敢说。
李云龙也知道,让这些老学究立刻转变观念不容易。他想了想,对跟在身后的文天祥说:“老文,教材得改!你组织人,重新编!蒙汉对照的识字课本保留,那些经典的道理,挑着讲,讲那些通用的,比如诚信、仁爱、勇敢,别光盯着等级尊卑。再加进去咱们的新法令解读,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说。还有,算术必须作为主课,每个学生都得学!另外……嗯,再加点地理、历史常识,就讲咱们脚下这片土地,讲咱们各民族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文天祥虽然也觉得李云龙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但他更能理解李云龙深意所在——培养真正有用、且认同新秩序的人才。他躬身领命:“臣遵旨,定当尽力办好此事。”
教材问题算是有了方向,但另一个问题更让李云龙头疼——学生之间的矛盾。
蒙古孩子,尤其是那些贵族子弟,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野惯了,突然被关在屋子里读书,浑身不自在。加上骨子里那股优越感,看那些汉人孩子或者平民孩子,总带着点轻视。而汉人孩子呢,在这蒙古都城,天生有种胆怯和自卑,被欺负了往往不敢吭声。
这天下午,李云龙刚溜达到官学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和哭声。
他快步走进去,只见院子里,一个十来岁的蒙古男孩,正揪着一个年纪相仿、穿着朴素的汉人男孩的衣领,嘴里用蒙古语嚷嚷着什么,旁边还围着几个蒙古孩子起哄。那汉人男孩吓得脸色发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反抗。几个先生站在旁边,一脸为难,想劝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怎么回事!”李云龙沉着脸走过去。
看到他来了,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个揪着人的蒙古男孩一看是大汗,吓得赶紧松了手,和那几个起哄的孩子一起跪下了(虽然李云龙说过不用跪,但情急之下他们还是忘了)。那汉人男孩也慌忙跪下,小声抽泣着。
一个先生赶紧上前汇报:“回……回大汗,是合赤温(那个蒙古男孩)说李二狗(那个汉人男孩)偷拿了他的毛笔,李二狗不承认,就争执起来了……”
“我没偷!”叫李二狗的汉人男孩鼓起勇气,抬起头,带着哭腔喊道,“那笔是我爹新给我买的!”
合赤温梗着脖子,用生硬的汉语反驳:“你胡说!我的笔不见了,你就有了一支一样的!就是你偷的!”
李云龙没急着断案,他先走过去,把李二狗拉起来,又对合赤温那几个说:“都起来说话。”
他看了看两个孩子的表情,李二狗眼神委屈,带着恐惧;合赤温则是一脸不服气,眼神有些闪烁。李云龙心里大概有数了,这小子八成是仗着身份欺负人,或者自己的笔丢了,就胡乱怀疑。
要按他以前的脾气,这种小屁孩打架,各打五十大板就算了。但现在不行,这事关他“平等”理念的落实。
他蹲下身,看着合赤温,语气平静但带着压力:“合赤温,你说他偷了你的笔,除了他有一支一样的,还有别的证据吗?有人看见他拿了吗?”
作者“南派的神”推荐阅读《李云龙再造大元》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合赤温支吾了一下:“没……没有。但我的笔就是不见了!”
“笔不见了,有很多可能。可能掉在哪里了,可能被谁捡走了,也可能……”李云龙顿了顿,“是你自己弄丢了,不敢承认,就赖别人?”
合赤温脸一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云龙又转向李二狗:“二狗,你的笔是哪来的?什么时候买的?”
李二狗怯生生地回答:“是……是前天我爹在东市王记笔铺买的,花了五个铜钱。”他说得很具体。
李云龙对旁边一个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快步离开。没多久,侍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支和李二狗那支很像的毛笔,低声对李云龙说:“大汗,在学堂后面草丛里找到的,上面刻着合赤温的名字。”
真相大白了。合赤温自己的笔不小心掉在草丛里,他找不到,看到李二狗有支一样的,就仗着身份硬说是李二狗偷的。
李云龙拿起那支刻着名字的笔,递给合赤温:“看看,这是你的笔吗?”
合赤温接过笔,脸涨得通红,喏喏地说:“是……是我的。”
“那你还说是李二狗偷的?”李云龙盯着他。
合赤温低下头,不敢看李云龙的眼睛。
李云龙站起身,对院子里所有的学生和先生大声说:“都看见了吧?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能随便冤枉人!不管他是蒙古人还是汉人,是贵族还是平民,在咱们这官学里,都是一样的学生!谁犯了错,都要受罚;谁被冤枉了,都要还他清白!”
他看向合赤温:“合赤温,你无故诬陷同学,还动手揪人衣领,按照学堂规矩,该当何罚?”
负责管纪律的先生连忙说:“回大汗,应罚打扫学堂院落三天,并向李二狗道歉。”
“好!”李云龙点头,“就按规矩办!合赤温,这三天,放学后你留下打扫院子!现在,立刻向李二狗道歉!”
在李云龙的注视下,合赤温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到李二狗面前,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句:“对……对不起。”
李二狗显然没想到会这样,有些手足无措。
李云龙又对李二狗说:“二狗,他跟你道歉了,你愿意原谅他吗?以后他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先生,或者首接来找我!”
李二狗看着李云龙,眼神里多了些勇气,他点了点头。
“都散了吧!该上课上课去!”李云龙挥挥手。
学生们和先生们各自散去,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却在悄悄发酵。那些蒙古贵族子弟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在大汗办的这所学堂里,他们以往的特权似乎不那么管用了。而汉人和平民的孩子,则隐约看到了一丝希望和公平。
处理完这起风波,李云龙又在官学里转了一圈,看了看算术课的教学。教算术的是个年轻的汉人书记官,教得倒是认真,但下面的学生,无论是蒙古还是汉人,对着那些简单的加减乘除,大多愁眉苦脸,显然兴趣缺缺。
李云龙心里琢磨,得想个办法提高孩子们的学习兴趣才行,光靠硬灌和前程诱惑,效果恐怕有限。
从官学出来,天色己近黄昏。李云龙刚回到自己的大帐,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魏和尚就领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急匆匆走了进来。
“团长,辽东诺敏将军派人送来的,六百里加急!”魏和尚递上一封密封的军报。
李云龙精神一振,接过军报,撕开火漆。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却锐利了起来。
诺敏在军报里详细汇报了抵达辽东后的情况。
他们到达辽东首府辽阳后,宗王乃颜果然态度暧昧,表面上热情接待,提供了部分粮草,但一提到联合剿匪的具体事宜,就各种推诿,说什么海盗行踪不定,需要从长计议,又说自己兵力捉襟见肘,难以全力配合。诺敏按照李云龙的嘱咐,没有强求,而是派出大量斥候,同时让巴特尔的第一骑兵团以“适应性训练”为名,在辽东沿海地区频繁机动,一方面熟悉地形,另一方面也是向乃颜和潜在的敌人展示肌肉。
水师教导队到了辽东,面对真正的大海和风浪,果然又经历了一番痛苦的适应过程。好在老船工们经验丰富,选择在相对平静的港湾先进行适应性操练。诺敏没有急于让他们投入战斗,而是让他们主要负责沿海侦察和传递消息。
真正的突破来自一次偶然的遭遇。巴特尔的一个百人队在进行野外拉练时,在一处靠近海岸的村庄附近,撞见了一股正在抢掠的海盗,人数大约有三百人。这股海盗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成建制的蒙古精锐骑兵,仓促应战。
巴特尔接到报告后,立刻亲自率领五百骑兵驰援。军报里描述,巴特尔一马当先,挥舞着新式“元武刀”,如同虎入羊群,那些海盗虽然凶悍,但大多是乌合之众,在平原上哪里是精锐骑兵的对手,被巴特尔带队一个冲锋就杀得七零八落,丢下几十具尸体和抢来的财物,狼狈地逃回船上跑了。蒙古军只有几人轻伤。
此战规模不大,但意义重大。这是李云龙改革后新式装备和训练成果的第一次实战检验,效果显著。更重要的是,他们救下了那个村庄的百姓,缴获了一些海盗的武器和物资,还抓到了几个受伤没来得及跑掉的海盗俘虏。
诺敏正在审问俘虏,希望能挖出更多关于这股海盗的巢穴、背景以及是否与乃颜或者高丽官方有勾结的信息。他在军报末尾表示,初战告捷,士气大振,但乃颜的态度依旧值得警惕,他将继续按计划推进,一边清剿零星海盗,一边施加压力,寻找战机。
李云龙看完,把军报递给旁边的魏和尚和闻讯赶来的伯颜、文天祥传阅。
“怎么样?老子就说吧,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就知道!”李云龙脸上露出了笑容,“巴特尔这小子,没给老子丢人!新刀好用吧?”
魏和尚咧嘴笑道:“那肯定好用!团长你弄出来的东西,还能差了?”
伯颜看完军报,沉吟道:“首战告捷,可喜可贺。但诺敏将军所言极是,乃颜态度是关键。若能从此战俘口中得到有用信息,或可打开局面。”
文天祥则更关注另一方面:“大汗,我军解救百姓,秋毫无犯,此乃王师风范!长此以往,辽东民心必向我方。”
李云龙点点头,走到地图前,看着辽东和高丽的方向:“嗯,开局不错。但仗才刚开头。告诉诺敏,俘虏给老子好好审,撬开他们的嘴!水师那边,也别闲着,让他们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试着往远一点的海域探一探,熟悉海情。至于乃颜那老小子……先晾着他,等咱们把海盗揍疼了,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他仿佛己经看到,辽东那片土地上,他派去的这支队伍,正像一颗钉子,牢牢地楔了进去,并且开始发挥作用。东边的棋,算是走活了第一步。接下来,就看诺敏怎么继续落子了。而他自己,则要回过头,继续打理哈拉和林这片“根据地”,尤其是那所承载着他希望的官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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