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封闭的空间里失去了意义。
凌夜只能通过送餐的次数来模糊地估算。那扇门每隔一段时间会打开一个小口，递进来一份味道寡淡、但营养据说经过精确计算的流质食物和水。没有任何餐具，只有一个可以首接吸附在包装上的吸管。防备到了极致。
他试图和送餐的人交流，但门外永远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他只是在一个自动运行的系统中，一个需要定期投喂的危险物品。
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陆离所说的每一句话，试图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蚀日者。黯星之主。吞噬与湮灭。
他抬起自己的手，仔细端详。皮肤苍白，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受体内那股曾带来毁灭的力量。起初，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虚无和身体深处的虚弱感。
但当他回想起苏晚倒在血泊中的画面，那股熟悉的、冰冷暴戾的气息再次开始在他经脉中蠢蠢欲动，指尖甚至隐隐有极其细微的、如同黑色电弧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立刻强迫自己停止回忆，深呼吸，试图平复翻腾的情绪。果然，那躁动的力量也随之缓缓沉寂下去。
陆离说的是对的。情绪是钥匙，是引信。
这发现让他感到一丝绝望。人怎么可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当他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负罪感和对未来的恐惧时。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第三次送餐之后，那扇门再次无声滑开。
陆离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白色研究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人员。他们推着一台造型复杂、闪烁着各种指示灯和能量回路的仪器。
“起来。进行灵枢检测。”陆离命令道，语气依旧简洁冰冷。
凌夜沉默地站起身，没有反抗。他知道反抗毫无意义。
两名研究人员动作熟练地在他身上贴上数十个冰冷的感应贴片，主要集中在脊柱、西肢和头部。贴片连接着那台仪器。随后，他们退到一旁，开始在仪器上快速操作。
陆离站在一旁，双臂环抱，冷漠地注视着整个过程。
仪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贴片接触的皮肤传来轻微的麻痹感。凌夜感觉到，体内的那股黑暗力量似乎被某种外来的能量刺激，开始缓慢地、自发地流动起来，像是在回应着检测。
仪器屏幕上，快速滚动过大量凌夜完全无法理解的数据和符号。最终，一个复杂的三维人体模型构建出来，模型内部，一条条能量路径被点亮。
然而，与凌夜想象中可能遍布全身的光点不同，模型显示的能量核心，主要集中在心脏附近，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深邃、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漩涡周围，延伸出几条扭曲而强大的主能量路径，如同囚笼的栏杆，又像是锁链，将那个黑暗漩涡紧紧束缚在中心。而在更外围的身体区域，只有零星几个极其黯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节点被标记出来。
“灵枢检测完毕。”一名研究人员看着屏幕，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目标个体‘凌夜’，常规灵枢节点活性极低，仅激活七个，评级F。但检测到未知高强度、高污染性异种能量核心，能量性质与档案记录中‘蚀日者’血脉及‘黯星之主’污染特征匹配度99.8%。能量回路构成‘黯星之印’雏形，危险等级初步判定为……B级，具备极高成长性及失控风险。”
F级？B级？危险等级？
凌夜听着这些冰冷的术语，心中一片冰凉。F级大概是指他作为普通异能者的废物资质？而B级危险等级，显然是指他体内那个所谓的“黯星之印”。
“吞噬特性确认了吗？”陆离问道。
“能量模拟交互测试显示，目标能量核心具备极强的侵蚀性与同化性，深空之下：我的灭世血脉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深空之下：我的灭世血脉最新章节随便看！对注入的模拟灵能表现出掠夺式吸收。确认具备‘吞噬’特性。‘湮灭’特性需更高能量层级的实战测试才能准确评估。”
陆离点了点头，示意检测结束。研究人员迅速撤掉凌夜身上的贴片，收拾仪器，仿佛多待一秒都是一种危险。
当囚室内再次只剩下凌夜和陆离时，陆离开口：“看来情况比预想的更……典型。你的蚀日者血脉占据了绝对主导，它既是你的力量源泉，也是你的诅咒。你无法像普通异能者那样，通过点亮和锻炼常规灵枢来稳步提升。你的变强之路，注定与‘吞噬’相伴。”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凌夜：“这意味着，你想要控制力量，想要活下去，甚至想要将来有能力去救那个女孩，你就必须学会如何安全地‘进食’。”
“进食？”这个词让凌夜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吞噬其他异能者的灵枢能量？这听起来就像是……吸血鬼或者某种怪物。
“没错。”陆离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吞噬并转化外界能量，是蚀日者成长和维持封印平衡的唯一途径。压抑和抗拒，只会导致更剧烈的反弹和失控。深空塔会为你提供合适的‘目标’——通常是无法逆转的失控异能者，或是被‘黯晶’污染扭曲的怪物。这是你未来训练的一部分。”
凌夜沉默了。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推向一条无法回头的黑暗之路。使用这诅咒的力量，依靠吞噬他人来变强？这和他想象中的“控制”截然不同。
“苏晚……‘生命编织’又是什么？”他换了一个问题，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
“‘生命编织’是极其稀有且强大的治愈系、生命系异能的统称。”陆离似乎并不介意透露这些信息，“拥有者天生对生命能量有着极高的亲和力和操控力，能够加速愈合、净化污染，甚至在理论上，能够链接和修复受损的灵魂。她的潜力巨大，若非你的失控，她本应在更安全、更优越的环境下平稳觉醒。”
凌夜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是他亲手毁掉了苏晚本该光明的未来。
“她现在的情况，‘生命编织’能救她自己吗？”
“不清楚。”陆离的回答依旧冷酷，“‘生命之泉’正在维持她的生理机能，但她的意识沉沦，灵魂受损。能否醒来，取决于她自身的意志，以及……是否存在奇迹。你的愧疚毫无用处，专注于如何控制你自己的力量，避免造成更大的灾难，才是你现在唯一该做的事情。”
说完，陆离再次转身离开。
门关上后，凌夜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F级的废物资质，B级的危险诅咒。一条依靠吞噬来变强的怪物之路。一个因他而生死未卜的女孩。
“诅咒之名……”他低声苦笑，声音在空荡的囚室里回荡。
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蚀日者”这个名号所背负的重量。这不仅仅是一个称呼，它是一个烙印，一个注定与孤独、危险和毁灭为伴的宿命。
深空塔需要他，是因为他的力量，也是因为他的威胁。他们培养他，是为了控制他，也是为了在必要时……清除他。
在这里，没有人会因为他是个“受害者”而同情他。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审视、警惕，甚至恐惧。他是一件武器，一个标本，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隐患。
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起以前在学校，虽然同样孤独，但至少还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还能在角落里偷偷看着苏晚，感受那份卑微的温暖。而在这里，只有永恒的、金属质感的冰冷和绝望。
他握紧拳头，皮肤下那黑暗的纹路再次隐隐浮现。
吞噬……变强……
为了不再失控，为了有朝一日，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去……赎罪。
一个黑暗的种子，在他内心最深处，悄然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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