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
两个人在湿滑的路面上飞快地跑,脚步声混杂着风声。
谢赢鳌推开车门,靠在驾驶椅上,后背一阵巨疼,额角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他忍不住龇牙:“我去,这都谁啊?你家人怎么跟土匪似的?砸人都不带犹豫的。”
“那是我爸。”唐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车内顿时安静。
谢赢鳌偏过头,看着她垂着的侧脸,忽然有点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这个沉默隐忍的女人,背后竟有这样一段家事。
车窗外的雨越下越密,街边的路灯被打得模糊成一团一团的光晕。
谢赢鳌靠在座椅上,没再开口。
唐绘的声音很轻,像怕打扰到这场雨。
“老唐……就是我爸……其实年轻的时候挺好看的。”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那时候他在夜总会唱歌,穿西装、喷发胶。人一多,他就开始飘。”
“后来赌博、借钱,什么都干。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我最怕的就是过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衣角,目光空空地望着前方。
“别人家贴对联、放鞭炮,我们家得拉窗帘、关灯,假装没人。可债主总能找到我们,堵在门口骂,拿棍子敲门。
他们看到家里只有我和唐舟,就骂几句走了。”
谢赢鳌没动,只是缓缓抿了下唇。
“我高中就出来打工了。”唐绘继续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在餐厅、超市、奶茶店干过,后来去工厂做过文员。那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上大学。”
她顿了顿。
“但那年,唐舟考上技校,家里实在撑不下去了。我爸又把房子卖了。
债主来上门的时候,李老板看上了我,一个西十多岁的胖子,二婚,还带个孩子。”
她苦笑,“老唐一开始装不乐意,后来那人说,只要我嫁过去,债就不用还了。”
谢赢鳌呆呆听着,手指不自觉敲打着方向盘。
“我弟说,‘姐,你跑吧。’”
“我说,‘我去哪?’”
“他说,‘去上大学,去你喜欢的日本动漫世界。’”
唐绘说到这,嘴角浮出一抹轻微的笑:“于是我去了日本。那时候,我觉得离开就能重来。”
谢赢鳌抬起眼,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哦,所以你才去的日本啊?我还以为你家境不错……只是穿得土呢。”
唐绘转过头看他,没生气,只是淡淡一笑。
“是啊,挺土的。那时候省吃俭用,一个月只敢去一次超市。”
“那你妈妈呢?”谢赢鳌听他说半天,都没有提到自己的妈妈。
唐绘轻轻叹了口气:“老唐总是打她,我六岁那年,她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
车内沉默。
谢赢鳌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唐绘继续道:“前几天,她突然打电话联系我弟,我们找到了她。二十年没联系的人,我几乎认不出她的声音。她病了,肝癌晚期,需要五十万做手术。”
己经是夜里十一点,车子行驶在高速上,只有静静地雨声和温暖的冷气。
“所以你是因为你妈妈生病,才要借钱的?”
唐绘“嗯”了一声。
车里有股薄荷的清香,应该是谢赢鳌喜欢的香水味。是他身上的味道,干净、冷,又让人不敢靠近。
“她既然离开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救她?”
谢赢鳌开车看着前方的路,却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听上去像随口一问,却像一刀,划破了她心底的某个角落。
唐绘怔了怔,没立刻回答。
她还记得父亲每次赌博回来,酒后殴打母亲,但母亲都会挡住伤口,低着头给姐弟俩做饭。
那时候,她还悄悄问母亲,为什么不离开父亲。
母亲沉默,切菜的声音取代了回答。
她从来不怪母亲离开,但是却怪她,为什么不带自己,带弟弟,一起走。
她倒是脱离了苦海,可自己和弟弟, 却成了父亲新的出气筒。
她遗憾的高中,无疾而终的初恋,永远无法挽回的高考。
这每一件事情,都让她对母亲,怀着深深的恨意。
若非,自己的生活可以过另一种选择。
“我其实恨她。”唐绘轻声道。
“恨她为什么不带我们走。”
“恨她离开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雨打在玻璃上,声音像一阵阵叹息。
“可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唐绘的声音轻微颤抖,“她头发全白了,瘦得不像样。
明明恨了那么久,可再次见面,那种恨意,却让她的心柔软下来。
谢赢鳌看着前方,单手扶着方向盘,唇角轻轻一抿。
“或许,恨,也是爱的一种。”
谢赢鳌忍不住好奇:“你爸这么彪悍,你还回去做什么?”
唐绘怀里抱着唐舟给的袋子。
“这个项链,是我妈留下的,还有这件棉服,是她之前穿过的,我想还给她。”
车灯划过一个弯,灯光在他侧脸上映出冷淡的轮廓。
谢赢鳌低声说:“你还好啊,至少还能见到你妈妈。”
唐绘抬眼看他,试探着问:“那你呢?”
“我没有妈妈。”他淡淡笑了一下,声音有点空。
“我有我自己就够了。”
谢赢鳌挑了挑眉,面庞上带着一丝天真和倔强。
可唐绘分明看到了他眼角闪过的一丝落寞。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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