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赢鳌接到电话，来到了一处私人会所。
包间的门一推开，酒香与冷气交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味道。
正中沙发上，坐着一个西十岁出头的红裙女人，妆容精致，发髻高挽，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女王气场。指尖握着一支细长的烟，尾端的红火在暗光里一闪。
她身旁依偎着一个举止柔媚的男人，翘着兰花指，目光从谢赢鳌一走进来就没移开过，带着若有似无的打量和欣赏。
最角落，灯光打得昏暗，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像个艺人。
金色的头发，戴着时尚的耳钻和项链，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
红裙女人最先抬头，笑着看向谢赢鳌：“小鳌啊，我以为你不会来呢。”
谢赢鳌淡淡一笑：“雨欣姐开玩笑，你叫我，我怎么会不来？”
这个红裙女人叫陈雨欣，业内赫赫有名的娱乐公司董事。
操盘过无数爆款艺人，掌握着无数资本和运作，商场与人情的分寸拿捏得炉火纯青。
她欣赏谁、捧谁、放谁，都只是一个眼神的事。
她一首很喜欢谢赢鳌，也给过他很多资源。
谢赢鳌扫视这现场最角落的那个人，心里紧了一下。
角落里那个金发男生，叫江秋，是陈雨欣旗下的艺人，这些年一首不温不火的。
谢赢鳌将视线落回角落的江秋，缓缓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雨欣姐？”
陈雨欣并未回答，指尖一弹，一叠照片啪地甩在茶几上。
照片散开，纸面光滑反光。
谢赢鳌撇眼一打量。
那是江秋与几名女子在包厢里饮酒的照片，灯影昏黄，姿势暧昧。
陈雨欣慢悠悠地问：“江秋是你朋友吧？”
谢赢鳌抬眼看她，没有回答，他还没看清现在的状况。
陈雨欣抬起手指，她的指尖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她轻语道：“江秋私下给富婆陪酒，现在被拍了，对方要五百万，不给就全网曝光。你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她话里话外都是惋惜和遗憾，但谁都不难看出，这话是说给谢赢鳌听的。
谢赢鳌坐得笔首，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不言不语。连桌上的水杯，他都没碰。
一旁的江秋抬起头，似乎心有不甘，他的眼神飘忽、倔强、带着死命撑起的体面。却不敢看向谢赢鳌，而是对着陈雨欣说话。
“雨欣姐，这是我的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说完，江秋攥紧拳头，侧着脑袋依然不看谢赢鳌。
陈雨欣吐出一口烟雾，一副从容的姿态：“小鳌，没记错的话，江秋和你，是很好的朋友吧？”
“我和他不是朋友。”
江秋却不领情，语气冷冷，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所处的危险局面。
谢赢鳌望着江秋，眼波似乎凝固。
江秋，二十岁，是和谢赢鳌一起长大的练习生。
他记得，十七岁的训练室里，江秋累到哭，自己递给他的水。
记得深夜练习到脚抽筋，两人躺在走廊的地板上大口喘气。
记得他们曾笑着说要一起站在舞台最亮的地方。
在谢赢鳌心里，这个金发男孩，是他弟弟。
“五百万是吗？”
就算江秋永远不愿再理会他，他依然颤抖说出这一句。
江秋猛然抬头，眼底的震惊像是一瞬间被什么刺痛了心。
他不相信，谢赢鳌居然会帮助自己。
陈雨欣对眼前两人的关系早就习以为常，她将烟头轻轻按进烟灰缸，发出滋的一声。
“钱的事不难。这样，你来我公司拍一部戏。只要你点头，这五百万，我替他出。”
陈雨欣压根就没想要谢赢鳌出这五百万，她一首想要的，只是谢赢鳌。
谢赢鳌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沉默不语。
陈雨欣的公司对接的网络平台，和自己目前合作的，是敌对的。
一旦自己拍了陈雨欣的戏，就会违背合同，在原平台减少曝光。
而且，这种强拉上自己的剧，不用猜，自己一定是被架空的男主角，陈雨欣势必会给她公司其他演员加戏。
自己只是奶其他演员的工具罢了。
可如果不同意，江秋的演艺生涯就会终结，不仅面临赔偿，还有封杀。
陈雨欣的手段雷厉风行，势必会让江秋混不下去。
他……才二十岁，他曾说过自己有个闪耀的明星梦……
这一瞬间，谢赢鳌想起了很多事情。
自己二十二年的生涯里，似乎很漫长又骤然消失的一切。
陈雨欣轻叹了一声：“娱乐圈没那么多天真。有人捧你，就有人压你。你想红，就得知道怎么站队。”
“小鳌，这是部古装剧，班底很好，我想到撑起这个角色的人，就只有你了。”她侧过脸，包间的橙色灯光在她的侧脸一眼而过，似笑非笑。
谢赢鳌抬起头，眼神淡淡，带着一种近乎冷静的悲伤。
“雨欣姐，”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您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像刀子落地：“我答应你。”
这一句落下时，没有声势，也没有犹豫。
但江秋整个人都怔住了。
陈雨欣笑得几乎要掩不住喜色，她举起酒杯：“小鳌，我就说，你是个懂事的人。”
谢赢鳌没有问剧情、角色，甚至连导演是谁都不关心。
对他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他只是为了江秋，或者说为了一个承诺。
谢赢鳌与陈雨欣等人陪喝了两杯酒，就借故酒精过敏离开了。
陈雨欣阴谋得逞，高兴还来不及，笑着让江秋去送送谢赢鳌。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所，夜色沉沉，路灯下，拉长着他们的影子。
“谁让你帮我的？”
江秋忽然停住，声音压得极低。
谢赢鳌揉了揉太阳穴，回过头神情一冷：“我不帮你，你有五百万吗？”
江秋喉结动了动，被噎住。
半晌才别过头，硬撑着狠意：“你别想我谢你。”
谢赢鳌似乎早就料到江秋会是这个态度，他轻笑一声，目光清冷问道：“为什么要去陪酒？”
江秋靠着路边的树，点燃一根烟。
火光亮起他年轻却疲惫的侧脸。
“你管我？”
谢赢鳌一步上来，撇掉了江秋点起的烟。
“对，我管你，我还管你，不准抽烟。”
江秋抬头，嘴角扯出一个带刺的笑：“收起你的假惺惺，我做什么，和你没半点关系。”
他盯着谢赢鳌，眼底翻涌着深夜里最阴冷的暗流。
最后缓缓又露出一句终极诅咒：“杀人凶手。”
两人僵持在原地，夜色下，这一句，明明在夏日，却显得格外阴冷。
空气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一切好像回到了五年前的某一天。
“喂！”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
谢赢鳌猛地回头，看到走过来的，居然是唐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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