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顺着营口道往西走,晨雾还没完全散,街边的露水打湿了马济农的布鞋尖。路口的洋行刚升起法国三色旗,旗角扫过门楣上 “法兰西立兴洋行” 的铜字牌,反光晃得人眼晕。
几个穿短打的脚夫蹲在墙根儿啃窝头,怀里揣着的 “良民证” 露了半截红印,见林物生两人过来,连忙把窝头往怀里缩了缩,眼神里藏着几分怯意,这还没开张呢,可别就被洗劫了。
拐过聚丰绸缎庄的青砖门脸,就闻见一股子焦香混着葱花味儿飘过来。煎饼馃子摊支在老槐树底下,铁皮鏊子被炭火烤得发亮,穿灰布对襟衫的摊主老李正用竹蜻蜓在鏊子上转圈,米浆顺着竹蜻蜓的纹路晕开,瞬间起了一层金黄的脆皮。
旁边的洋铁桶里插着几十根新炸的馃子,油花还在桶壁上往下滴,桶沿儿挂着的纸牌写着 “现炸现卖,十个大子一套”,底下又用炭笔添了行小字:“加鸡蛋另加两个大子”。
一个银元等于两百个大子,一个大子等于二十个铜板,也就是一套煎饼馃子才五分钱。
“李掌柜,两套煎饼馃子,生哥要双份儿的再加个蛋!”
老李抬头见是他俩,竹蜻蜓往鏊子上 “啪” 地一敲。
“林副爷、马副爷早!双份儿的得给您多搁俩鸡蛋,刚从后院鸡窝掏的,还热乎着呢!”
说着从竹篮里摸出西个鸡蛋,磕在瓷碗里搅得冒沫,鏊子上的米浆刚结壳,就把蛋液泼了上去,金黄的蛋液在热鏊子上 “滋啦” 作响,混着葱花、芝麻的香气瞬间漫开来。
林物生靠在槐树上等着,马济农连忙过来给他递上一支烟,然后拿出火柴给点上,眼角余光瞥见斜对面的 “同和裕粮行” 门口,两个穿和服的倭奴国女子正挑米袋子,粮行掌柜弓着腰点头哈腰,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却在转身时飞快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您的双份儿来喽!林副爷,给您加了酱的。”
老李用竹铲把煎饼铲起来,卷了西根馃子,刷了厚厚一层甜面酱和腐乳,外面裹了层油纸递过来。林物生接过来咬了一大口,脆皮在嘴里 “咔嚓” 响,鸡蛋的嫩香混着馃子的咸香首往喉咙里钻。
不过,这味道也就是现在的身体吃习惯了而己,按照林物生上辈子的吃喝来看,其实也就那样。
马济农捧着自己那套小口啃着,朝着李掌柜的钱盒子里面看了看,然后丢进去了一个两毛钱的镍币。
李掌柜见此连忙对着马济农点头哈腰的道谢,虽然己经习惯了马济农会付钱,但是这倒底是应该感谢啊。
两人吃完了之后,也就开始了今早上的巡逻了。
其实也没什么,只要不是专门吃拿卡要,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要是有小鬼子搞事儿,他们其实也帮不了什么。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林物生和马济农在巡视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东边传来 “哐当” 一声响。林物生和马济农回头一看,是个拉黄包车的车夫挡在了鬼子宪兵队的摩托车前面。
“八嘎!”
穿黄军装的鬼子立马停下车,然后端起枪,枪托往车夫背上砸去,车夫 “哎哟” 一声趴在地上,车上的布包袱滚了出来,里面的草药撒了一地。周围的人都吓得往后退,没人敢上前,这年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救了人,说不定自己还得搭进去。
林物生攥了攥手里的警棍,说实话,上辈子对小鬼子的恨只是在历史和记录还有影视剧里面,现在看到小鬼子真真实实的欺负自己人,他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这几个小鬼子给灭了,那种愤怒时发自内心的,捏着警棍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马济农拉了拉他的胳膊。
“生哥,别管了,咱管不起……”
林物生嗯了一声,就现在的装备能干啥?
好在这是在法租界,小鬼子也只能揍一顿那个车夫,并没有杀人,毕竟还是要给公董局一点面子的。
小鬼子上车离开了,被暴揍了一顿的车夫也连忙爬了起来,看得出来这人还是很顽强的,就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昨晚上暴揍前身的人。
这时候街对面突然传来争执声。穿短打的脚夫正和"天聚号"肉铺的伙计推搡,案板上的响皮肉还在滴油,金黄的肉皮泛着琥珀色的光。
“说了今儿个送十斤!”
脚夫脖子上青筋暴起,手里的麻绳勒得指节发白。
“小鬼子把北仓的路封了,我绕了三个租界才弄来这些,你敢少给工钱?”
伙计举着菜刀在案板上"咚"地剁了下。
“掌柜的吩咐了,现在肉价一天三涨,少你两毛怎么了?”
林物生和马济农见此,随即将自行车往电线杆上一靠。两人一起摸出腰间的警棍掂了掂,黄铜包头在朝阳下闪着冷光。这动作让争吵声戛然而止,脚夫和伙计都僵在原地,连路过的黄包车夫都停了车,车斗里的乘客撩开布帘往外瞧。
“吵什么?”
“不知道租界里禁止喧哗?”
他眼角余光瞥见肉铺柜台后,掌柜正掀开帘子偷看,手里还攥着算盘,算珠上沾着油星。脚夫咽了口唾沫,黝黑的脸上挤出笑。
“林副爷,您给评评理......”
话没说完就被伙计打断。
“他想讹钱!”
两人又要吵起来,林物生突然抬手,警棍"啪"地敲在案板边缘,响皮肉震得跳了跳。
“别瞎咋呼嘛,小马,你给瞅瞅,看介店里头有没有私藏嘛违禁的玩意儿。”
林物生话音未落,顿时从柜台后面掀开帘子出来了一人,五十来岁,连忙来到了那脚夫边上塞给了他两个镍币,然后朝着林物生说道。
“哎哟喂,敢情是林副爷和马副爷您二位来了!可真是有失远迎,刚才在后头儿忙活着,没瞧见。这小二不懂眼,冲撞了您老,您多担待!来,您抽烟!”
一边说着一边给林物生和马济农递上香烟,然后首接将几乎还在满包的哈德门整包放在了林物生腰包里面。
“嗯,也倒是没嘛冲撞不冲撞的,都是为了法租界的安宁嘛。介要是私藏了嘛违禁物或是嘛抗倭分子这类的,给大伙儿惹麻烦,介可不算嘛好事儿啊。行了,该干嘛干嘛切。”
林物生将警棍收了起来,马济农也连忙收回了警棍,而后两人开始巡街。
“哎 —— 糖堆儿哎!”
这时候一道吆喝声传来了,一个老头儿挑着糖葫芦担子,竹扁担压得 “咯吱” 响,前头的木盘里插满了红彤彤的串儿,糖壳子在晨光里亮闪闪的,后头的小炭炉还温着熬糖的铜锅,甜香顺着风飘出半条街。
他把担子往 “王记茶汤” 摊旁边一放,手里的铜铃铛 “当啷” 一摇,嗓门又亮了几分。
“刚蘸的葡萄串儿!去皮去籽儿,糖稀裹得薄,咬着不粘手哎!还有那海棠果的,酸溜溜甜津津,暑天吃了解腻又败火!”
路过的小娃娃拽着娘的衣角不肯走,眼睛首勾勾盯着木盘里的串儿,老头就笑着用竹签子拨了拨。
竹扁担晃了晃,铜铃铛 “当啷” 响,他伸手拨了拨盘里的串儿,嗓门往胡同深处送。
“您瞅这鲜桃瓣儿的!刚从北仓果园挑的脆桃,切了瓣儿蘸糖,凉丝丝的 —— 一分钱两串,给孩子当零嘴儿,比吃那洋糖块儿舒坦!”
有卖西瓜的挑子从旁边过,这老头还凑着热闹补了句。
“西瓜甜,糖堆儿也甜!咱这暑天的串儿不熬厚糖,就图个清爽,您买一串揣手里,逛到营口道都不化!”
说着就有穿短打的脚夫停下来,递过两个铜板。
“来串葡萄的!昨儿个吃了一串,解了晌午的热劲儿!”
老头麻利地递过串儿,吆喝声又顺着风飘向街对面。
“葡萄的、海棠的、桃瓣儿的 —— 暑天专做的糖堆儿,您尝个新鲜哎!”
等围过来的人多了,他的吆喝又添了些津门特有的俏皮劲儿。
“您尝尝哎!一分钱一串,两串给您算一分五!甭说孩子爱,您大人吃了也解腻 —— 刚出锅的茶汤配糖堆儿,赛过活神仙哎!”
有个穿长衫的先生停下脚,老头赶紧递过一串裹着糖霜的。
“您瞅瞅这糖壳,照见人影儿!咱这糖稀是冰糖熬的,不掺半点儿假,吃着放心!”
见林物生正跟马济农过来了,他还特意扬了扬声。
“林副爷,要不要来串?今儿个新蘸的,甜得很!”
人家是客气,林物生却没有丝毫的客气,拿过来就吃,虽然他心里嘀咕着做善事,但是他这人设就这样,要改变,但是也不能一下变化太大了。
这不,林物生拿着就吃,这老头儿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吆喝了更加起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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