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仿佛灵魂被活生生塞进了滚油里，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啸。
晏归尘眼睁睁看着自己紧握树枝的手臂，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和色泽，紧紧绷在骨骼上，浮现出一种尸体般的灰败。
这不是单纯的能量抽取。
那些刺入血肉的漆黑触须，是活的。它们像无数根贪婪的能量管道，正将他的一切——生命、精神、乃至灵魂的本质，都强行泵入那根枯萎的树枝。
冰霜般的寒意顺着血管逆流而上，他的心脏搏动开始变得沉重、迟缓。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刹那，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粗暴地挤进了他的脑海。
【成为我……】
一个蜷缩在无尽黑暗中的透明灵体，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晏归尘认得他，公司创始人。
此刻，他不再是资料里那个自信狂热的野心家，而是一个被无数黑色锁链洞穿的怨灵。锁链的另一端，尽数连接着这根“契约之树”。他的灵魂早己被榨干，成了维持这根邪恶树枝存在的，最底层、最卑微的养料。
所谓的“契约”，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
创始人不是合作者，他只是第一个被选中的、最高级的囚徒和祭品。
而现在，轮到晏归尘了。
“……晏归尘！！”
一道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的意念，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精神核心，让他涣散的意识为之一震。
是周先生！
紧接着，一幅血腥而绝望的画面闪现。
地下祭坛，林婉的符文长剑光芒黯淡，她半跪在地，鲜血从嘴角不断涌出。而在她面前，那扇深渊之门己经扩张到了极限，粘稠如石油的黑暗正从中奔涌而出。一只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巨爪，己然探出了半个身位，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周先生的身影虚幻得如同风中残烛，显然己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他们撑不住了。
“树……是锚点……”周先生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焦灼，“它在改造你……成为新基石……毁了它……必须……”
心灵链接的最后，是整座城市无数市民绝望的哭喊。这些负面情绪汇聚成灰黑色的洪流，被深渊之门大口吞噬，化作邪神降临的食粮。
末日，己在眼前。
晏归尘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抢回了瞬间的清醒。
毁了它？
他当然想！
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与这根“契约之树”的链接己经深到无法分割。一旦强行摧毁，树中积攒了数十年的庞大邪神之力，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将他冲刷得魂飞魄散！
这是一条绝路。
一条拉着敌人同归于尽的绝路。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当前剩余：17%！】
【能量连接深度：91%……92%……93%……】
系统面板上疯狂跳动的猩红数字，宣告着他所剩无几的时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不。
晏归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根树枝上。
在被深度连接、灵魂几乎被拖拽进去的此刻，他也前所未有地“看”清了这根树枝的内部。
那是一片由无数黑色能量丝线构成的、污秽粘稠的混沌。
但在那片纯粹的漆黑之中，他却“感觉”到了几缕微弱的、截然不同的脉动。
就像在腐烂的尸体上，开出了几朵纯白的小花。
那是什么？
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系统！”
晏归尘在心底咆哮，将自己仅存的意志力全部聚焦于此。
“别管我的命！给我分析那些白色丝线！立刻！”
【……指令确认！正在压榨精神力进行目标解析……】
系统面板上的红字瞬间被一行微弱的绿光取代。
【……共振分析中……】
【目标：“契约之树”】
【主链接：邪神神力（99.8%）】
【次级链接：城市地脉生机（0.2%）】
晏归尘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他明白了！
这该死的毒瘤，为了扎根现实、汲取养分，终究还是与这座城市的生命脉络，建立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链接！
这丝链接，既是它吸取生命力的吸管，也是它无法摆脱的脚镣！
只要能斩断它……
或许不能立刻杀死邪神，但绝对能重创它的降临仪式！
晏归尘的眼中，燃起了近乎疯狂的光。
他不再抵抗那股撕扯灵魂的力量，甚至主动迎合上去，任由手臂上的血肉进一步干瘪，以此换取对树枝内部更清晰的“视野”。
“给我……断开！”
【指令确认！】
【正在尝试干涉“城市地脉生机”链接……】
轰！
一股比刚才恐怖十倍的精神冲击反馈而来，仿佛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在他的灵魂上反复碾压。
“呃啊啊啊——！”
晏归尘的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吼。
但他紧握着树枝的手，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
在他的感知中，那几缕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丝线，己经清晰可见。
那就是属于这座城市的生机。
【正在锁定第一条生机链接……】
晏归尘调动金手指最后的力量，将其化作一柄无形的意志之刃，对准其中最粗的一根白色丝线，狠狠斩下！
啪！
一声只有他能听见的、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那根白色丝线，应声而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外界，那扇几乎要完全洞开的深渊之门猛地一震，那只探出的混沌巨爪，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有效！
晏归尘精神狂振，不顾一切地催动着金手指。
“继续！斩！！”
斩断第二根！
斩断第三根！
每斩断一根，树枝的反噬就狂暴一分，他手臂上的血肉就干瘪一分。生命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流逝。
但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深渊之门另一端传来的邪神意志，正在飞速地从漠然变得惊愕，再从惊愕变得暴怒！
同时，也越来越……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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