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古玩街。
青石板路的尽头，“不语斋”三个篆字牌匾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张模糊的人脸。
“就是这里。”晏归尘停步，双手插在口袋里，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晚饭吃这个”。
他怀中的星辰玉佩，灼热感己经强烈到几乎要烫穿衣服。
林婉紧随其后，换上的黑色运动服完美融入夜色。她握着枪的右手手心满是冷汗，目光死死盯住店铺门前那两尊石狮子。
那石狮子的眼珠，在转动。
“一种精神频率的力场，以这家店为中心，覆盖了整条街。”晏归尘的感知早己将此地扫描通透，“像个劣质的信号基站，在无差别播放噪音。”
林婉刚想发问，晏归尘的下一句话让她头皮发麻。
“我们一靠近，噪音就变成超声波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世界变了。
林婉眼前的晏归尘、店铺、街道全部消失。她回到了三年前的西境战场，风沙呼啸，炮火连天。她的小队被困在掩体后，队长浑身是血，对她喊出最后一句话：“带情报……回去……”
下一秒，队长的脸变成了她因公殉职的父亲，正微笑着向她招手：“婉儿，过来，到爸爸这里来，安全了。”
她的眼眶瞬间，理智在崩溃边缘。放下一切，走过去，就能结束所有痛苦。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
她的手指松开了扳机保险，枪口不自觉地微微抬起，对准了记忆中晏归尘站立的方向。
“用亲人的幻觉来诱导，真是最低级、也最有效的手段。”
晏归尘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就像试图用一盆脏水泼向大海，可笑且不自量力。
在他眼中，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精神丝线正从“不语斋”内涌出，如同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秃鹫，疯狂钻入林婉的七窍。
而林婉的精神世界，正像一个被重锤敲击的玻璃罩，布满了裂痕。
【平衡】
晏归尘心念微动。
没有光，没有声音。一股绝对中正、绝对纯粹的无形领域以他为中心，瞬间覆盖了半径十米的范围。
嗡！
林婉脑中一声巨响，所有幻象、声音、情感……如潮水般褪去。
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举着枪，枪口距离晏归尘的眉心不到半米。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她看到了晏归尘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一个人的噩梦。
“我……”她想道歉，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持枪的手剧烈颤抖。
“吱呀——”
不等她平复，那扇紧闭的木门，自己开了。
一股混杂着尸腐和尘土的恶臭扑面而来。
门内深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他面如金纸，皮肤干瘪地贴在骨头上，双眼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
他正用自己的指甲，在一块白布上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刻画着什么。那不是擦拭，那是一种仪式。
“精神污染的活体增幅器？不对……”晏归尘的目光落在老人的指尖。
那里的皮肤己经完全磨损，露出了森森白骨。他早己死了，驱动他的是别的力量。
“一具还算新鲜的尸傀。”晏归尘做出结论，抬起了右手，“手法太粗糙了，连防腐都懒得做。”
他指尖微动。
【平衡·剥离】
一道比发丝更纤细的无形之刃，精准地切入了尸傀与它背后操纵者之间的精神丝线。
“咔。”
一声轻响。
正在刻画的老人动作猛地僵住。他那颗作为核心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崩解，化作一捧灰黑色的粉末，从衣领处簌簌落下。
整具尸体随之失去了支撑，如同一袋垃圾般瘫倒在地，衣物下，一截刻满了诡异纹路的人类指骨滚了出来，指向店铺深处。
“天线断了。”
林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看着那堆迅速失去生命特征的“粉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尸傀崩解的同一刻，店铺最深处，传来一阵沉闷如心跳的震动。
一块盖在货架上的黑布滑落。
下面不是什么古玩。
那是一块人头大小的黑色金属，表面像是活物般布满了奇异的纹路，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光线发生扭曲。
“就是它，‘毒源’。”林婉立刻举枪瞄准。
“别开枪，物理攻击只会让它的能量泄露得更彻底。”晏归尘拦住了她，一步步走了过去，“这种东西，得用同源的力量来‘格式化’。”
他无视了那足以让任何碳基生物大脑沸腾的精神辐射，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在金属表面。
【信息读取】
刹那间，宛如整个宇宙的尸体砸进了他的脑海。
扭曲的星图、哀嚎的恒星、亿万个文明在瞬间湮灭的悲鸣……最后，无数信息碎片汇聚成一个名字。
【思维蜂巢】。
一个跨星系文明用于精神通讯的“基站”残片。
它的所谓“污染”，不过是一个濒死巨人无意识的呼吸。
就在晏归尘的力量接触到它的瞬间，“思维蜂巢”的搏动猛然一滞。
它“看”到了晏归尘。
这个渺小的人类身上，流动着与它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力量。不是混乱与熵增，而是绝对的秩序与平衡。
像是找到了解药，又像是看到了仇敌。
下一秒，它停止了无差别的能量泄露，将所有残存的力量收缩于一点。
“嗡——！”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啸，撕裂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
那不是攻击，也不是污染。
那是一声跨越维度，发给“母体”的……求援信号。
古玩街上空千米处，夜幕被无声地撕开一道漆黑的裂缝。
裂缝中没有星光，只有能吞噬一切的纯粹虚无。
一只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头颅，由无数痛苦尖叫的影子纠缠而成，从中缓缓探出。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着空间法则。
它没有眼睛，但它的“视线”却瞬间跨越了距离，精准地锁定了下方那家名为“不语斋”的店铺。
更准确地说，是锁定了店里那个刚刚触碰了“残片”的人类。
一个无声的意念，在另一个维度轰然响起：
【同类……为何……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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