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应急灯，将办公室的每一寸都浸透。
没有警报。
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窒息。
内部通讯器里，电流的嘶嘶声取代了林婉的尖叫，她的声音被恐惧挤压到失真。
“部长……最高警报！同步轨道……能量反应……无法估算……”
晏归尘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的视线落在桌上那张滚烫的黑色卡片上。卡片投射出的战舰虚影，轮廓与林婉断续的描述精确重合。
一行猩红的数字，是死神的脉搏。
【00:59:48】
他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拨号。指尖稳定得像手术刀。
电话秒接。
“张总，是我。”晏归尘的声音低沉，与办公室 pulsing 的红光格格不入。
“启动‘壁垒’预案，最高级别。这不是演习。”
“明白。”电话那头没有半个字的废话。
信任，是比黄金更稀有的战略资源。
命令下达的第三秒，整座城市的心跳变了。
悠长的防空警报终于刺破天际，交通网格瞬间锁死，所有指示灯转为血红。主干道被清空，车流被强制引导，汇入地下避难所的入口。
也就在这时，黑色卡片上的光影扭曲。
一个半透明的女人投影凭空出现，环抱双臂，嘴角挂着一丝属于胜利者的嘲弄。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拒绝我的代……”
“闭嘴。”
晏归尘甚至没抬头，他对着电话继续下达指令。
“所有冗余能源，全部转入地下核心枢纽。三分钟后，我要城市电网的绝对控制权。”
女人的微笑僵在脸上。
她被无视了。
一个来自低等文明的土著，在灭顶之災面前，居然还在有条不紊地打电话，仿佛她和她身后的星际舰队只是窗外的一场雷雨。
这种羞辱，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她刺痛。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过家家吗？”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身侧展开一幅武器参数图，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
“‘收割者’级清理舰，主炮‘熵灭’，单次充能足以抹平三百平方公里的地表。舰体装甲采用中子星内核材料，你们星球的核武器，连在上面留下一丝划痕的资格都没有。”
她像看着一只被捏在指尖的蚂蚁，带着居高临下的怜悯。
“你还有三十七分钟，跪下来，求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晏归塵终于挂断了电话。
他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落在女人的数据投影上，平静得像在看一份无关紧要的报告。
“交易可以谈。”
女人愣住，随即嘴角重新扬起，她以为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但不是你那种。”晏归塵站起身，“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
他走到投影前，伸出手指，点在那幅复杂的武器参数图上一个极其微小的节点。
“这里，能量循环存在一个0.001%的周期性波动。常规武器无法触及，因为它不是物理层面的漏洞，而是‘概念’层面的。”
女人的笑容，彻底凝固。
她眼中的嘲弄，被一种荒谬的惊骇所取代。
“告诉我它‘精神核心’的精确空间坐标。”晏归尘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碎了她所有的优越感。
精神核心？
这个土著……怎么可能知道“希斯”文明的最高技术机密？那是战舰的灵魂，是唯一的“规则”弱点，只有同维度的精神力量才能攻击。
他想干什么？用他那点微不足道的精神力，去挑战一艘星际战舰？
“你疯了？”她脱口而出。
晏归尘没有回答。
答案本身，就是对她最大的蔑视。
他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
时间，不多了。
专用电梯没有上行，而是垂首下沉，深入地壳。
电梯门开。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中枢。首径一米的线缆管道如巨蟒般盘踞，冷却液在透明管道中流动，发出幽蓝的光。空气里满是臭氧和金属的味道。
这里是整座城市的“心脏”——电网、交通、通讯、供水的总枢纽。
晏归塵走到大厅中央，脚下是与地基岩层相连的整块花岗岩。
他缓缓蹲下，手掌平放在冰冷的地面。
闭眼。
一瞬间，他的感知被放大了亿万倍。
顺着掌心，他“握”住了地下万米深处奔涌的高压电流，清晰地感知到60赫兹的稳定频率。
他“听”到了地铁系统全线紧急制动时，金属车轮与轨道摩擦产生的刺耳悲鸣。
他“触”到了供水网络中，数亿吨水流因压力变化而产生的脉动。
整座城市，数万公里的线路，数百万吨的钢铁，所有工业与生命的能量流动，在他的感知中汇成了一张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致的实时能量图。
这就是“地脉”。
现代文明赋予一座城市的，钢铁与电流的生命脉络。
他要做的，就是成为这张网络的唯一意志。
嗡——
整座城市的灯光，在同一瞬间，闪烁了一下。
城市下方那庞大的能量流，开始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被强行重组、同步。
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巨大能量场，以他为中心，冲天而起，笼罩了整片天空。
【00:00:01】
猩红的倒计时，归零。
城市上空，万里无云的蓝天，被撕开了一道绝对黑暗的裂口。
一个狰狞的金属舰首，从中缓缓探出，遮蔽了太阳。
巨大的阴影，将整座城市拖入冰冷的黄昏。
街上，滞留的人群抬头仰望。那巨大的金属造物，带着让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压迫感，显现出全貌。
尖叫，哭喊，撞击。
绝望，在一秒内抵达沸点。
战舰前端，一个光点开始汇聚。
毁灭性的能量让周围的空气电离，发出滋滋的哀鸣。
主炮，正在充能。
就在这时，一串精准到小数点后三十二位的空间坐标，毫无征兆地注入晏归塵的脑海。
那个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疯狂的期待，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让我看看，你所谓的‘奇迹’。”
晏归塵的眼睛，骤然睁开。
漆黑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整座城市沸腾的能量脉络。
“执行。”
他吐出两个字。
下一个刹那，整个城市的“地脉”能量，被瞬间抽空。
万家灯火，熄灭。
所有光芒，所有能量，所有维持着这座超级都市运转的动力，都化作一道无法形容的洪流，逆流而上，涌入他的身体，再灌入他胸前那枚古朴的玉佩。
玉佩没有发光，反而变得比绝对零度更黑，周围的光线都被它吞噬，形成了一个微型的事件视界。
晏归塵抬起手，对准天空中的巨舰。
一道无形无质的波纹，从他指尖脱手而出。
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引起一丝空气的波动。
天空之上，“收割者”战舰主炮凝聚的光芒，忽然剧烈地摇晃。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从规则层面抹除。
光芒闪烁了几下，骤然黯淡，彻底熄灭。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艘庞大的巨舰，舰体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中没有火光，只有一片虚无。
没有爆炸，没有轰鸣。
整艘战舰，像一个底层代码被删除的程序，无声无息地开始分解，消散。
由中子星材料打造的装甲，被强制性地增加了“熵”，回归为最基本的能量粒子。
前后不过三秒。
天空，恢复了澄澈。仿佛那艘末日巨舰，从未出现过。
“噗。”
晏归塵单膝跪地，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一次性调动并重组整座城市的能量，几乎将他的存在都彻底榨干。
就在这时，在那片消散的能量粒子中，一颗拳头大小、闪烁着蓝色电弧的核心，从高空坠落。
它的轨迹，不偏不倚，正对着晏归塵。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那颗核心接住。
入手冰凉，内部却蕴含着狂暴的能量。
还没等他喘口气，口袋里的私人电话，发出了尖锐的蜂鸣。
是林婉。
她的声音不再恐惧，而是一种被巨大现实冲击到麻木的平静，平静之下是更深的冰冷。
“归尘……”
“看……全球新闻。”
晏归塵费力地抬头，望向不远处广场大屏幕上紧急插播的画面。
一张世界地图。
欧洲大陆上，亮起了一个刺目的红点。
紧接着，美洲，非洲，亚洲……
一个，十个，五十个……
“世界各地……”林婉的声音在电话里轻得像梦呓，“刚刚……同时出现了一百三十七艘……”
“一模一样的‘收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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