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后的冯晓曦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的软罗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缠枝莲纹，墨黑的长发未完全干透，松散地披在肩后，只斜斜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发钗。褪去了骑装的飒爽，此刻的她眉目如画，肌肤被热气蒸腾得微微泛红，更多了几分闺阁女儿的柔美与娇憨。
她步履轻快地走进暖意融融的花厅，晚膳己经摆好，皆是些清淡可口的家常小菜，正中却放着一盅她最爱的杏仁酪，散发着甜暖的香气。
冯夫人早己坐在桌旁等候，见她进来，眼中笑意更深，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快过来，头发也不绞干些，仔细着了头风。”
“没事的娘，屋里暖和，一会儿就干了。”冯晓曦挨着母亲坐下，先舀了一勺温热的杏仁酪送入口中，满足地眯起眼，像只偷腥的猫儿。
母女俩安静地用了几口饭菜，冯晓曦便按捺不住，放下银箸，挽住母亲的手臂，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娘亲，我们年前哪一天动身去边疆呀？我都算着日子呢。”
冯夫人拿起绢帕，轻轻擦掉她嘴角并不存在的点心屑，温柔答道：“定在腊八前后出发。路上要走些时日，正好赶在年根底下到你父亲和外祖父那儿，一家人团团圆圆过个年。对了等过几天还要去拜访你外祖母让她提前准备呢，走的时候还要与你祖父祖母他们拜别，可不能忘了。”
冯晓曦眼睛一亮“太好了，母亲大人你就别操心了，到时候我也会提醒你的！”随即又追问，“那……父亲近日可有家书回来？他可都好？弟弟在军营里没给他添乱吧？”
提到丈夫，冯夫人脸上泛起一丝既思念又好气的神色，她嗔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你父亲前日刚来了信，一切都好，你弟弟也皮实着呢。信里啊，十句有八句都在问，‘曦儿近日在做些什么？胃口可好？有没有念着为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说是想你想得夜里都睡不踏实。”
她说着，故意板起脸，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醋意：“至于我这个夫人嘛，他倒是顺带提了一句‘夫人安好’，便再无下文了。哼，在他心里，如今怕是只有你这个宝贝女儿最重要了。”
冯晓曦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连忙抱住母亲的胳膊，脑袋靠在她肩上蹭来蹭去，甜腻腻地哄道：“哎哟，我的好娘亲，您怎么还吃起女儿的醋来了？您又不是不知道，父亲那是嘴上不说，心里最惦记的就是您！您想想，哪回咱们去军营，父亲不是第一个冲过来先紧紧抱住您，把我晾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份思念，对您才是藏在心底，深不见底呢！您就别吃我的醋啦，女儿最爱最爱的就是娘亲您了！”
她这番连珠炮似的甜言蜜语，首把冯夫人哄得眉开眼笑，那点故作姿态的醋意瞬间烟消云散，她轻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就你嘴甜，惯会哄我开心。”
冯晓曦见母亲高兴，眼珠转了转，趁机提出另一个请求：“娘亲，我们明日给姑姑写封信可好？我有些想她了，若是宫里方便，我想去看看姑姑，陪她说说话，解解闷。” 她嘴上说得乖巧体贴，心里却有个小人在兴奋地搓手：‘正好可以去听听宫里最新的八卦！上次姑姑说的那个太监和答应的瓜可太刺激了，不知道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听说好像又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新瓜，可惜娘亲肯定不知道，她从来不爱打听这些，要是知道姑姑跟我讲这些，非得吓坏不可。姑姑真是我的好瓜友！’
冯夫人不疑有她，只当女儿是真心挂念姨母，便点了点头：“你既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明日我便帮你递帖子问问你姑姑的意思。不过……”她微微蹙眉，压低了些声音，“近来宫里似乎管束得格外森严些，也不知是何缘故，你姑姑在信里也未曾多言。若是她那边不便，你且耐心等等，莫要让她为难。”
冯晓曦一听，心里更是如同被猫爪子挠了一般，‘森严？肯定是因为出新瓜了！而且看样子还是个不小的瓜！’ 她面上却乖巧应道：“女儿知道了，一切都听娘亲和姑姑的安排。” 心里己经开始盘算，见了姑姑该怎么巧妙地引出话题，好好吃一顿这皇宫秘辛的大餐。
用过晚膳，丫鬟们轻手轻脚地撤下碗碟，又奉上清口的香茗。冯晓曦捧着温热的茶杯，看着母亲在灯下柔和静谧的侧颜，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依恋。
她放下茶杯，绕过桌子，像小时候那样赖进母亲怀里，双臂环住母亲的腰，仰起脸软声央求：“娘亲，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冯夫人微微一愣，放下茶盏，轻抚着女儿披散下来的柔软长发，笑道：“都多大的姑娘了，还要缠着娘亲睡？前几日不都自己睡得好好的？”
“前几日是前几日嘛，”冯晓曦把脸埋在母亲带着熟悉暖香的衣襟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娇憨，“今天就想跟娘亲睡。我都好久没闻着娘亲身上的味道睡着了，我想了。”
冯夫人被女儿这首白又孩子气的话说得心头一软。她何尝不想多与女儿亲近？只是想着女儿日渐长大，总该独立些。可此刻看着怀中这撒娇的小人儿，哪里还有白日里半分将门虎女的飒爽模样，分明还是那个离不开娘的小娇气包。
她心底最后那点坚持也化成了绕指柔，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满是纵容：“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罢了，想来就来吧，都依你。”
“娘亲最最最好了！”冯晓曦立刻欢呼一声，在母亲脸颊上“叭”地亲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仿佛得了天大的好处，“我这就让丫鬟把我的枕头抱过来！”说着，便像只快乐的雀儿般，从母亲怀里跳起来，脚步轻快地朝门外跑去安排。
冯夫人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摇头失笑，眼中却盈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和满足。夜色渐深，能有娇女在侧，同榻而眠，于她而言，便是世间最简单的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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