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深秋的上海,苏州河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将沿岸的棚户区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之中。凌晨西点,天还未亮,只有英租界的煤气灯在雾中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石板路上积着的雨水。一辆黑色的奥斯汀轿车悄无声息地驶过外白渡桥,轮胎碾过潮湿的路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很快又被雾气吞没。
驾驶座上的安娥紧握着方向盘,黑色的短发贴在耳后,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她穿着一件男式的灰色中山装,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一块磨损严重的旧怀表——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表针正指向西点十五分。后视镜里,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巡捕正靠在街角的路灯下抽烟,嘴里说着些含糊不清的上海话,目光时不时扫过过往的车辆。安娥脚下轻轻踩了踩油门,轿车加速驶过巡捕的视线范围,拐进一条狭窄的弄堂。
弄堂深处,一扇斑驳的木门忽然从里面拉开一条缝,夏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手里拿着一个旧牛皮公文包,镜片后的眼睛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他迅速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可疑人员后,才快步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安娥同志,让你久等了。”夏衍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昨晚在闸北的一间小阁楼里修改剧本到深夜,眼下眼角还带着淡淡的青色。
安娥没有回头,只是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夏先生,先吃点东西吧,路上还要走一阵子。”油纸包里是两个刚出炉的肉包子,还带着温热的气息,“这是霞飞路那家老字号的,我特意绕过去买的。”
夏衍接过油纸包,感激地笑了笑。自从1933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以来,他己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昼伏夜出,行踪不定,每一次出门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尤其是最近,国民党的“白色恐怖”越来越严重,上海的地下党组织遭到了严重破坏,不少同志都牺牲在了敌人的屠刀下。就在上周,他还收到消息,负责联络工作的小王在传递情报时被巡捕房逮捕,至今下落不明。
轿车缓缓驶出弄堂,重新汇入清晨的街道。夏衍咬了一口肉包子,温热的肉馅在嘴里散开,带着些许葱姜的香味。他看向窗外,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只有少数几家早点铺亮起了灯,冒着袅袅炊烟。几个穿着破旧衣服的乞丐蜷缩在店铺门口,身上盖着捡来的破麻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聂耳同志那边有消息吗?”夏衍忽然问道,目光落在窗外一个卖报的报童身上。那报童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手里拿着一叠《申报》,正踮着脚尖向过往的行人叫卖,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安娥轻轻点了点头:“昨天下午联系上了,他己经把曲子谱好了,现在正在租界的一家琴行里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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