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本风波像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之后，“晨曦”制衣厂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凝聚力。女工们亲眼见证了刘美兰的沉着机智和对手段的狠辣（对吴小花）与宽容（对小芬最终只是辞退），敬畏之余，更多了几分死心塌地。车间里的气氛比以往更加专注和高效，大家都憋着一股劲，要把军袜订单做得漂漂亮亮。
腊月二十三，小年。空气里开始弥漫起淡淡的年味，家家户户窗户上贴起了粗糙的剪纸，偶尔有零星的鞭炮声在远处炸响。
刘美兰看着最后一批检验合格的军袜打包封箱，准备第二天送往武装部，心里才真正松了口气。这笔订单不仅带来了宝贵的现金流，更重要的是，它像一块金字招牌，为“晨曦”在动荡的环境中赢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美兰，今天小年，早点收工吧！大家伙都累坏了。”王爱华一边清点着工具，一边说道，脸上带着久违的轻松笑容。
刘美兰点点头：“好，王姐，让大家收拾一下，都早点回去。明天放假一天，后天再来赶工年前的零散订单。”
女工们欢呼一声，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刘美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每个信封里装着五块钱，挨个发到大家手里：“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一点心意，过年给家里添点肉。”
“谢谢美兰姐！”女工们拿着红包，脸上笑开了花，五块钱在这时候可不是小数目，能买好几斤肉了。
工人们陆续离开，空旷的车间里只剩下刘美兰和王爱华。王爱华看着刘美兰明显凸起的肚子，心疼地说：“美兰，你也赶紧回去歇着，这阵子可把你累坏了。”
刘美兰笑了笑，刚要说话，车间门被推开了，陈景明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条用草绳穿着的肥鱼，还有一瓶贴着红纸的本地白酒。
“路上买的，看着新鲜。”陈景明把鱼递给王爱华，语气自然，“王姐，晚上一起吃饭？”
王爱华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哎哟，陈干事您太客气了！成成成，我正好割了点肉，咱们包饺子吃！美兰，你看……”
刘美兰看着陈景明，他军装外面套了件半旧的军大衣，围巾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眼神温和地看着她。这段时间，他虽军务繁忙，但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用他特有的方式给予支持。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点了点头：“好，王姐，咱们一起过小年。”
三人没有回筒子楼，就在厂里简陋的办公室支起了煤炉。王爱华是干活的好手，和面、剁馅、擀皮，一气呵成。刘美兰想帮忙，被她按在椅子上：“我的小祖宗哎，你可消停会儿吧！等着吃现成的！”
陈景明挽起袖子，默默地去洗菜、剥蒜，动作虽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炉火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
办公室里很快充满了白菜猪肉馅的香气和炉火的温暖。窗外是寒冷的冬夜，屋内却是一片难得的温馨。王爱华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街坊西邻的趣事，陈景明偶尔插一两句，刘美兰安静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种简单而真实的烟火气，是她穿越以来很少感受到的。
饺子出锅，热气腾腾。王爱华给每人倒了一小杯白酒：“来，小年快乐！祝咱们‘晨曦’来年红红火火！”
三人碰杯，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股暖意。陈景明看着刘美兰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眼神深邃。
饭后，王爱华识趣地先走了，留下空间给两人。陈景明收拾着碗筷，状似无意地开口：“美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八零：彪悍辣妈带球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军袜的订单完成，算是暂时站稳了脚跟。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刘美兰捧着热水杯暖手，沉吟道：“我想趁着过年，把童装和之前设计的几款春装打样做出来。开春后，看能不能在百货公司争取个正式点的柜台，或者……找个临街的门面。”她的眼神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陈景明擦干手，走到她对面坐下，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美兰，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刘美兰心里一紧：“怎么了？”
“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陈景明压低了声音，“上面……关于个体经济的讨论，风向有点变化。有些人觉得，个体户发展太快，雇工太多，性质就变了，担心会冲击国营经济。最近可能……会有些政策上的收紧。”
刘美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政策风向！这是她最担心，也最无力抗衡的东西。她想起上辈子学过的历史，八十年代中后期，确实有过关于“姓社姓资”的激烈争论，个体经济一度面临严峻考验。
“你的意思是……‘晨曦’现在这点规模，也可能被盯上？”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陈景明点点头：“树大招风。你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大树，但发展势头猛，又接了军需订单，太显眼。孙德海那些人，正愁找不到由头。所以，接下来要更加谨慎，账目、用工，都要严格按照政策来，不能留任何把柄。”
他顿了顿，看着刘美兰瞬间凝重的脸色，语气放缓了些：“当然，也不用太担心。大方向还是鼓励搞活经济，只是过程中会有波折。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总没错。”
刘美兰深吸一口气，将杯子里己经变温的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水流似乎浇熄了刚才因年夜饭而升起的暖意。陈景明的警告像一盆冷水，让她从短暂的温馨中清醒过来。
前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刚解决了一个眼前的危机，更大的、隐藏在时代洪流下的暗礁，己经隐约可见。
“我明白了。”她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谨慎，但不退缩。这是她唯一的选择。
陈景明看着她迅速调整好的状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和……不易察觉的心疼。他起身，拿起军大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两人走出厂房，雪不知何时己经停了，清冷的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幽幽的白光。筒子楼的轮廓在夜色中静默着，零星亮着几盏昏黄的灯。
一路无话。快到楼洞口时，陈景明停下脚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刘美兰：“过年了，给孩子准备的。”
刘美兰接过，打开一看，是三个小巧玲珑的银质长命锁，上面分别刻着“文博”、“晓艺”、“磊磊”的名字，做工精致。
“这……”刘美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收着吧。”陈景明语气平静，“希望他们平安长大。”
说完，他转身，军大衣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
刘美兰握着那盒带着他体温的银锁，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心里五味杂陈。温暖的年夜饭，冰冷的政策警告，还有这份沉甸甸的、关乎未来的礼物……这个夜晚，注定让她难以入眠。
她抬头望向夜空，几颗寒星稀疏地闪烁着。八十年代的冬天，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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