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回来了。
是在一个天色灰蒙蒙的下午，细雨夹着雪粒子，无声地浸润着“晨曦”制衣厂院子的泥地。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推开车间门时，肩头的大衣还带着湿冷的潮气。
刘美兰正俯身在裁剪台上，核对一批新到的春装样板。听到门响，抬起头，就看见他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几天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些，下颌线条绷得更紧，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但那股沉稳如山的气质丝毫未变。
车间里的女工们见到他，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拘谨又带着几分敬畏地打招呼：“陈干事。”
陈景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目光却始终没离开刘美兰。他几步走到裁剪台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我回来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刘美兰心湖，漾开层层涟漪。她放下手中的划粉，首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事情还顺利吗？”
“嗯。”陈景明应了一声，视线扫过她面前摊开的样板，又落回她脸上，顿了顿，才说，“我打了转业报告。”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然而，落在刘美兰耳中，却不啻于一声惊雷！
转业？！他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军官，竟然要放弃军装？为了什么？难道……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王爱华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尺子“啪嗒”掉在地上。女工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刘美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她看着陈景明，他眼神坦荡，没有丝毫犹豫或后悔，只有一种下定决心的坚定。
是为了她吗？这个念头让她心口发烫，又夹杂着巨大的不安和压力。她想起他那封信里提及的家庭背景，想起政策收紧的阴影……他的这个决定，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你……”刘美兰喉咙发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劝阻？还是感谢？似乎都不合适。
陈景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思绪，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我自己的决定。穿着军装，很多事束手束脚。转业到地方，或许……能更好地做些实事。”他没有明说“实事”是什么，但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这间简陋的车间和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脱下军装，是为了更自由、更有力地守护她和“晨曦”，对抗那些来自政策和人为的刁难。
这份心意，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八零：彪悍辣妈带球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沉重得让刘美兰几乎承受不住。
就在这时，车间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一个穿着邮递员制服的小伙子探进头来，手里扬着一封电报：“陈景明！加急电报！”
陈景明眉头微蹙，快步走过去接过电报，拆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下颌线绷得像铁块。他捏着电报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刘美兰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不用问，她也猜得到，这封加急电报，必然与他刚刚提交的转业报告有关。来自他家族的压力，己经如同这窗外的雨雪般，冰冷而迅猛地压了下来。
陈景明收起电报，转身看向刘美兰，眼神复杂，有歉意，有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声道：“我出去一趟。”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车间，军大衣的下摆带起一阵冷风。
车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但气氛却比刚才更加凝滞。女工们不敢大声议论，只能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王爱华凑到刘美兰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哭腔：“美兰，这……这可怎么是好？陈干事他……他为了咱们，连前程都不要了？这……这压力得多大啊！”
刘美兰站在原地，指尖冰凉。她看着裁剪台上那些凝聚着她心血的设计图，看着车间里这些依赖“晨曦”生存的女工，再想到陈景明那义无反顾的抉择和此刻必然面临的巨大压力……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她胸中翻涌。有感动，有心痛，有担忧，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生出的倔强。
她不能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他的转业，如果真的是为了她，为了“晨曦”，那她就更不能让这份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王姐，”刘美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天还没塌下来。就算塌了，也得我们先顶着。让大家继续干活，订单不能耽误。”
她走到窗边，看着陈景明骑着自行车消失在雨雪中的背影，那个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背负了千斤重担。
抉择的时刻，或许早己不在她这边。陈景明用他的方式，己经做出了选择。而现在，轮到她来做出回应了。
不是为了感激，也不是为了亏欠，而是为了共同面对这风雨飘摇的前路。
她转身，拿起划粉，重新俯身于样板之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而她，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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