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清晨，天色灰蒙，呵气成霜。镇火车站的站台上，人影稀疏，只有几个穿着臃肿棉袄的旅客缩着脖子跺着脚，等着那趟从北边来的慢车。
刘美兰穿着一件半旧的藏蓝色棉猴，围巾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疲惫的眼睛。她怀里抱着裹得像个小粽子似的磊磊，小家伙似乎感受到母亲的紧张，不安分地扭动着。王爱华和另一个女工则一人抱着文博，一人抱着晓艺，站在她身旁，不时朝铁轨尽头张望。
“呜——”
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一道黑色的烟柱出现在天际线，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车轮碾压铁轨的“哐当”声。
刘美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抱着磊磊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磊磊被勒得不舒服，瘪瘪嘴想哭，刘美兰赶紧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却死死盯住缓缓进站的绿色车厢。
火车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喘着粗气，缓缓停稳。车门打开，零星的旅客提着大包小包，踩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走下来，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倦意。
刘美兰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王爱华也踮着脚，嘴里念叨：“怎么还没看到陈干事……”
就在这时，靠近车尾的一节车厢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跳了下来。他穿着一件半旧的军大衣，没戴帽子，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下巴上胡子拉碴，但那双眼睛，在扫视站台时，依然锐利如鹰。
是陈景明！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台上的刘美兰和她怀里的孩子，脚步瞬间顿住，随即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大步流星地穿过稀疏的人群，朝她走来。军靴踏在冻土上，发出坚实而急促的声响。
刘美兰也看到了他。几个月不见，他瘦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风霜和沉重，但那股沉稳如山的气质丝毫未变。西目相对的瞬间，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化作一种近乎窒息的酸楚和巨大的安心。
陈景明几步就跨到了她面前，站定。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深深地、贪婪地看着她，目光从她冻得发红的脸颊，移到她怀里咿呀出声的磊磊，再到王爱华她们抱着的另外两个孩子。那眼神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思念、心疼，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复杂情绪。
“我回来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长途旅行的干涩，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刘美兰心上。
刘美兰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赶紧低下头，用围巾角擦了擦，再抬起头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路上……顺利吗？”
“嗯。”陈景明应了一声，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又或者想抱抱孩子，但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拂过磊磊襁褓上落的一小片雪花，动作轻柔得近乎小心翼翼。“孩子们……都好吗？”他问，声音低沉。
“都好，都好！”王爱华赶紧接话，把怀里的文博往前送了送，“陈干事你看，孩子们都壮实着呢！就是美兰这段时间可累坏了……”
陈景明的目光再次回到刘美兰脸上，那里面盛满了无需言说的心疼和歉意。“辛苦了。”他低声说，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刘美兰摇摇头，眼泪又有点控制不住。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八零：彪悍辣妈带球跑》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几个月独自支撑的委屈、面对危机的压力、还有此刻重逢的巨大喜悦，交织在一起，让她情绪翻涌。
“先回家吧，外面冷。”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
陈景明点点头，很自然地伸手，从她怀里接过了沉甸甸的磊磊。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臂弯却稳健有力。磊磊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气息，咿呀了一声，小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陈景明浑身一僵，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神情在他冷硬的脸上化开。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儿子抱得更稳些。
一行人沉默地走出火车站，雇了一辆三轮车往回走。陈景明抱着磊磊坐在一边，刘美兰挨着他，王爱华她们抱着另外两个孩子坐在对面。车厢里空间狭小，陈景明军大衣上带来的寒气混合着火车上的烟草味，包裹着刘美兰，却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和踏实。
回到筒子楼，打发走王爱华她们，屋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三个睡着的孩子。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地响着，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陈景明脱下大衣，挂好，然后走到摇篮边，俯身看着里面并排睡着的三个小生命，眼神深邃，久久不语。
刘美兰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家里……都处理好了？”她轻声问。
陈景明转过身，接过水杯，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冰凉的指尖微微回暖。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扑扑的街道，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父亲病情稳定了，但需要长期静养。家里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首视刘美兰：“我打了转业报告。”
刘美兰的心猛地一紧。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还是让她呼吸一滞。为了她，为了孩子，他终究是放弃了那身军装和似锦的前程。
陈景明看着她脸上的震动，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却坚定：“穿军装，很多事束手束脚。转业到地方，或许……能更好地做点实事。”他目光扫过这间简陋的屋子，最后落回她脸上，“我想好了，报告己经递上去了，估计会分配到地方的工商或者经委系统。”
他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劳作有些粗糙，却温暖。他的手掌宽大，带着薄茧，将她冰凉的手指紧紧包裹住。“美兰，以前，我是为了责任，也……因为卫国。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我想和你，还有孩子们，好好过日子。我想看着‘晨曦’做大，看着孩子们长大。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山盟海誓，只有最朴实、最坚定的承诺。但这几句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量。
刘美兰的眼泪终于决堤，她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这几个月独自承受的所有艰难，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归宿。
陈景明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动作笨拙却温柔。“别哭。”他低声说，“以后，有我。”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炉子上的水壶依旧响着，氤氲的水汽模糊了玻璃窗。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两颗历经磨难的心，终于紧紧靠在了一起，共同描摹着属于他们的、充满希望的未来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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