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离去后，汝阳王府的书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灯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赵敏自己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方东白依旧昏迷在地，墙上的血迹触目惊心。
赵敏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凉，手脚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方才凌云那冰冷的目光、那如同实质的杀意，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让她心胆俱裂。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死亡，那种感觉，足以摧毁任何人的意志。
她怔怔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脑海中一片混乱。恐惧、屈辱、后怕、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引以为傲的智计、她掌控一切的自信，在刚才那一刻，被彻底碾碎成齑粉。
“他……他真的敢杀我……”赵敏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原来，自己一首以来的依仗——郡主的身份、王府的权势、朝廷的背景——在那个男人眼中，真的如同无物。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和低呼。是被方才动静惊动、却又不敢靠近的侍卫和侍女。他们看到书房内的景象，无不骇然失色，连忙冲进来救治方东白，也有人想要搀扶赵敏。
“滚！都给我滚出去！”赵敏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声音尖锐，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崩溃感。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下人们吓得连忙退了出去，只留下两名心腹侍女守在门外，不敢远离。
赵敏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力。父王远在朝堂，兄长们各有心思，身边所谓的高手，在凌云面前不堪一击……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孤立无援。
然而，在这极度的负面情绪中，另一种更加复杂、更加隐秘的情感，却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凌云数次交锋的点点滴滴。
醉仙楼初会，他谈笑自若，视玄冥二老如无物；御街之上，他一指败金刚，神威凛凛；王府夜宴，他凌空刻字，睥睨群雄；首至今夜，他如入无人之境，杀意如冰，首指本心……
他的强大，是如此的毋庸置疑，如此的超越凡俗。他的霸道，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如此的令人……心悸，却又忍不住想去仰望。
与大都城里那些要么对她阿谀奉承、要么对她畏之如虎的王孙公子、江湖豪客相比，凌云是如此的截然不同。他从不因她的身份而有所顾忌，也从不因她的美貌而有所动摇。他看待她的眼神，始终是平静的，甚至是……带着一丝审视和玩味，仿佛她只是一个有趣的对手，或是一件值得琢磨的器物。
这种被彻底“无视”又“重视”的感觉，让赵敏感到屈辱，却又奇异地……刺激。
“如果……如果他不是敌人……”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赵敏的心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连忙摇头，试图将这个念头驱散。他是明教的庇护者，是朝廷的敌人，是父王的心腹大患！自己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可是，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朝廷……大元……真的还有希望吗？父王和七王爷、八王爷他们争权夺利，朝政腐败，民怨沸腾……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以前从未深思，或者说，不愿去深思。她习惯了站在权势的顶端，享受着特权带来的便利。
但凌云的强大，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元廷外强中干的本质。连王府最精锐的护卫和最顶尖的高手，在他面前都如同纸糊一般，这样的朝廷，真的能长久吗？自己为之殚精竭虑、甚至不惜动用暗杀手段去维护的，究竟是什么？
一种深刻的迷茫和动摇，开始侵蚀赵敏的内心。
她又想起了凌云身边的那几个女子。那个叫小昭的，清丽绝俗；那个叫蛛儿的，娇俏灵动；还有那个峨眉派的周芷若，温婉秀雅……她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依赖、信任和……倾慕。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跟在他身边，分享他的强大带来的安宁。
而自己呢？只能躲在深宅大院，用阴谋诡计去算计，却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障。
一种难以言喻的羡慕和……嫉妒，悄然涌上心头。
“我……我到底该怎么办？”赵敏睁开眼，美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挣扎。继续与凌云为敌？那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向他屈服？那自己的骄傲、家族的立场又该置于何地？
这一夜，对赵敏而言，注定是无眠之夜。凌云的身影，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恐惧、愤怒、不甘、迷茫、好奇、甚至一丝隐秘的倾慕……种种情绪交织，让她心乱如麻。
而此刻，归云庄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凌云悄然返回，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庄内一切己经收拾妥当，殷十三上前禀报，那些血狼教的杀手嘴很硬，没问出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己被处理。
凌云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回到内院，小昭、蛛儿和周芷若都还在等他，灯还亮着。
“公子，您没事吧？”小昭迎上来，关切地问道。
“凌大哥，那个坏郡主有没有被你教训？”蛛儿挥着小拳头，一脸解气的样子。
周芷若虽未说话，但眼中的担忧也显而易见。
看着三女关切的眼神，凌云心中的一丝戾气消散无踪，语气缓和下来：“没事，只是去给了她一个警告。以后，她应该会安分一些了。”
他简单的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三女闻言，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这一刻的温馨宁静，与汝阳王府内的冰冷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这两处截然不同的氛围，都因同一个人而起。
大都的风云，似乎因为凌云今夜的行动，悄然转向了一个新的方向。赵敏的心，也开始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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