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寺的经历与《金石鉴古录》的启示,如同在梅知雪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两块巨石,涟漪不断扩散。她不再被动地等待指引,而是开始更主动地运用和体会自身的能力。
机会很快到来。
博物院最近接收了一批从江南一座古镇老宅拆迁中抢救出来的杂项文物,其中有一对品相尚可的清代紫檀木嵌螺钿首饰盒,被送到了梅知雪的工作室进行保养修复。
当她戴上手套,拿起其中一只首饰盒时,一股远比寻常古物更强烈、更清晰的悲伤与不甘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顺着指尖涌入她的感知!
这与她之前感受过的“气韵”都不同,不再是模糊的历史尘埃,而是一段未被完全时光磨灭的强烈执念。
她定了定神,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动手修复,而是先仔细检查了这件器物。首饰盒做工精巧,紫檀木质地温润,螺钿镶嵌出蝶恋花图案,只是边缘有些许磕碰,锁扣略有松动,按理说并不算复杂的修复工作。
但那股萦绕不去的悲伤,让她心生疑窦。
她屏息凝神,这一次,她主动引导着体内那缕冰寒的炁,不再是粗暴地探查,而是极其轻柔地、如同最细腻的水流,包裹住自己的指尖,然后缓缓触及首饰盒内部一个不起眼的、带有划痕的角落。
“如镜映物,不涉其中。”她心中默念陆寒州的教导,努力让自己成为一面纯粹的镜子。
刹那间,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幻!
她仿佛置身于一间古雅的闺房之中,烛火摇曳。一位身着晚清服饰的年轻女子正对镜垂泪,她容貌清秀,眉宇间却锁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梅知雪“看”到,这女子正用一支尖锐的发簪,在首饰盒内部,极其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刻着什么。每一笔都充满了绝望与控诉。
画面一闪而过,随即是混乱的片段:女子被家人强行拖走,塞进一顶小轿……一座孤寂的庵堂……女子郁郁而终,临死前,仍紧紧攥着一封未能送出的信……
影像戛然而止。
梅知雪猛地抽回手指,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汗。这种主动“溯回”清晰记忆片段的能力,对她精神和炁的消耗远比单纯感知要大得多。
但她得到了关键信息——那个被刻在首饰盒内部的字,是一个“冤”字!以及,那封信似乎被女子藏在了首饰盒的夹层之中。
她立刻找来更精密的探查工具,果然在首饰盒底部发现了一个极其巧妙的暗格。小心打开后,里面是一封己经泛黄发脆的信笺。
信的内容是一位名叫“婉卿”的女子,写给青梅竹马的表兄的绝笔。信中控诉家族为了攀附权贵,强行拆散他们,并将她许配给一个年迈的富商做填房,她誓死不从,最终被送入庵堂……
一段被历史尘埃掩埋的悲剧,就这样透过百年的时光,在一个午后,被梅知雪亲手揭开。
她没有声张,只是按照最严谨的流程,修复了首饰盒的物理损伤,同时,也将那段刻骨铭心的“冤”字,小心地保留了下来,只是在表面做了无害化处理,使其不再那么刺眼。她将信件拍照留存,并将原物与修复报告一同归档,建议作为这批文物的背景研究资料。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工作台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不再是简单的器物修复。她修复的,是一段被歪曲的记忆,是一个沉默灵魂的无声诉说。她的能力,除了战斗与自保,更有着如此沉重而温柔的意义。
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去杭州的想法。连清荷教授精通易学与古礼,对于历史中的人情、冤屈、礼法桎梏,想必有着更深的理解。或许,她能从中获得更多关于“花神”职责的启示——守护世间美好情愫,是否也包括了抚平历史的创伤,让沉冤得雪?
她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杭州研讨会的行程。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琉璃灰色的眼眸,那里面,除了清冷,更多了一份笃定与使命感。
下一章预告:卜筮之音,首次响起。沈墨言的警示与连清荷的邀约先后而至,平静的学术交流之下,暗藏何种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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