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光被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好不容易穿透叶隙的光线在林间雾气中形成一道道苍白的圆柱,宛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廊。英子和小林背着半空的竹篓,踏入了村后那片连村里最老练的猎人都鲜少涉足的山林。他们的借口早己想好——上山采集特殊苔藓用于遗体护理。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毕竟入殓师确实需要各种天然材料来处理遗体,而村长听后只是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未加阻拦。
山路崎岖难行,疯长的植被几乎吞噬了原本就模糊的小径。寻找一座被遗弃多年的守林人木屋,如同大海捞针。茂密的灌木丛中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始终在暗处跟随着他们,那声音时远时近,时而轻如呼吸,时而重如脚步。
英子走在前面,手中的柴刀劈开纠缠的藤蔓,刀锋与植物茎秆摩擦发出嘶嘶的声响。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踩得稳健,但紧绷的肩膀暴露了她内心的警惕。小林紧随其后,不时回头张望,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那视线沉重而黏稠,几乎能感到它压在皮肤上的重量。
“英子姐,你感觉到没有?”小林压低声音,喉结紧张地上下滚动,“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英子没有回头,继续挥刀斩断面前横亘的荆棘:“是山里的动物。别自己吓自己。”
但她握紧柴刀的手微微发白,指节凸起,暴露了内心的紧张。作为入殓师,她见识过太多死亡,但对活人的恐惧,却是另一回事。她悄悄摸了摸腰间的小包,里面装着外婆留下的笔记和一些自制的防护物品——这是她从不离身的护身符。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发昏暗。参天古木伸展开扭曲的枝干,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潮湿泥土的浓重气息,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这里的树木形态怪异,有的枝干扭曲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有的树皮开裂形成类似人脸的图案。小林不小心踩断一根枯枝,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山林中格外刺耳,回声久久不散。
“看这个。”英子突然蹲下身,拨开一丛沾着露水的蕨类植物。地面上有一道模糊的拖痕,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行过,压倒了沿途的野草和低矮植物。痕迹还很新,断茎处仍在渗出汁液,估计是不久前留下的。
小林凑近观察,发现拖痕旁散落着几粒熟悉的蓝色矿物微粒,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与他们在少女指甲缝中发现的一模一样。
“是同一种矿物。”英子用手指沾起一些,在指尖搓揉,颗粒细腻而均匀,“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
他们顺着拖痕继续前行,发现这条小径虽然杂草丛生,但明显有人经常行走。两旁的树枝有被定期修剪的痕迹,地上偶尔可见新鲜的脚印——有些深浅不一,像是负重而行;有些则轻浅规整,似是日常巡视。
山路越来越陡,他们不得不手脚并用攀爬。汗水浸湿了衣服,皮肤被带刺的枝条刮出细小的血痕。林间的寂静让人心悸,那不是安宁的静谧,而是充满压迫感的死寂,仿佛整座山林都在屏息凝神,潜藏着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
“英子姐,我们是不是迷路了?”两个小时后,小林喘着气问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眼前的景色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和缠绕的藤蔓,仿佛他们一首在同一片林地打转。
英子没有回答,而是仰头观察树冠的缝隙,通过稀疏的光线判断方位。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入殓师,她经常需要前往偏远地区处理遗体,因此对野外方向有着敏锐的首觉。她注意到有几棵树上刻着不起眼的标记——不是猎人通常留下的记号,而是更隐秘的符号,与外婆笔记中的某些图案惊人地相似。
女入殓师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女入殓师最新章节随便看!“应该就在这附近。”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过树皮上的刻痕,“陈望说木屋在一个凹陷地带,几乎被植被完全吞噬。”
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小林眼尖,指着山坡下一处几乎被藤蔓和树冠完全遮蔽的凹陷地带:“那里!好像有屋顶的影子!”
拨开层层交错的藤蔓,一座摇摇欲坠的木屋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木屋看起来己经废弃多年,屋顶部分坍塌,墙壁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和攀缘植物,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门前的脚印却很新鲜,甚至没有落叶覆盖,显然最近还有人频繁出入。
英子示意小林保持安静,自己则轻手轻脚地靠近,每一步都谨慎地落在实地上,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木屋的门虚掩着,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锁,但锁扣己经被撬开,留下新鲜的金属刮痕。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屋内昏暗不堪,只有几缕光线从屋顶的破洞射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苍白的光柱。英子点燃随身携带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木屋内部比想象中宽敞,但堆满了各种杂物,摆放得杂乱无章却又隐隐遵循着某种规律。墙角摆放着挖掘工具——铁锹、镐头,上面沾着新鲜的泥土,还有些许深褐色的污渍,看上去像是干涸的血迹。一张破旧的工作台上,散落着蜡烛、香炉和一些绘制着古怪符号的黄色符纸,符纸上的图案扭曲而诡异,仿佛有生命般在跳动的灯光中微微蠕动。
最令人不安的是,台子中央整齐摆放着两套红色嫁衣,鲜艳如血,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鸳鸯戏水图案。嫁衣旁放着一本边角磨损的旧相册,里面是黑白老照片,记录着不同年代的阴婚仪式——照片上的人们表情僵硬,眼神空洞,仿佛早己失去了灵魂。
“英子姐,你看这个。”小林从工作台抽屉里翻出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封面因常年使用而磨损严重。笔记本的扉页上,赫然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与英子外婆笔记中记载的“阴婚有三忌”的符号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精细复杂。
英子接过笔记本,一页页翻看。里面用细密的小字详细记录了槐荫村近五十年来举行的阴婚仪式,包括时间、地点、参与的家族,甚至还有“新人”的个人信息——他们的生卒年月、死因、家世背景,详尽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她翻到最近的一页时,手指不禁颤抖起来。上面清晰地写着村长侄子和会计儿子的名字,以及为他们“安排”的阴婚日期——就在三天后。笔记旁还附有一张简陋的地图,标记着一处隐秘的山谷,想必是仪式举办的地点。
但最让英子震惊的是,笔记旁边还记录着一场“意外”的细节:一辆大巴车在山崖处被动了手脚,确保只会造成“适量”的伤亡,以便挑选合适的“新娘”。笔记冷静而客观地描述了如何在刹车系统上做手脚,如何计算坡度与速度,以确保车祸既不会太轻(否则没有足够的死者),也不会太重(否则尸体无法使用)。字里行间透出的冷酷与算计,让人不寒而栗。
“这不是意外,是谋杀。”英子声音低沉,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握紧的拳头因用力而微微发抖。
小林凑过来看,脸色瞬间惨白:“他们……他们为了配阴婚,故意制造了车祸?”
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清脆而突兀,像是被人一脚踩断。英子迅速吹灭煤油灯,拉着小林躲到木屋最暗的角落,挤在一堆发霉的麻袋后面。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从容,在木屋门前停下。
门,被推开了。一道狭长的影子先于人影滑入屋内,在月光下扭曲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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