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争靠在铁匠铺的土墙根下，闭着眼睛，脑子里跟塞了团乱麻似的。
外面的天渐渐擦黑，可铺子里的人一点儿没少。
二柱子拿着李婶那本旧账簿，蹲在门槛边一笔一划登记，嘴里还念念有词：“刘老三，要打把新镰刀，记上了……赵大娘家缺口铁锅，得是加厚的……”
李婶则站在旁边，时不时踮脚往铺子里瞅一眼，见陈无争没动静，还低声劝周围探头探脑的村民：“都小声点儿，仙尊这是在静养呢！高人都这样，动一动耗精气神，哪能跟咱庄稼人似的整天瞎忙活？”
静养个屁！
陈无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乌泱泱的人群，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就想不明白了，一把菜刀而己，怎么就扯上“天锻术”了？怎么就成“仙尊”了？他明明就是个刚穿越过来，想靠点手艺混口饭吃的普通人啊！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了。
陈无争深吸一口气，撑着墙站起身。
他这一动，铺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落在他身上，眼神里那股子敬畏，看得他后脖颈子首发麻。
“那个大伙儿听我说几句。”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我知道你们觉得那把刀厉害，但真不是什么仙术。就是就是碰巧了，火候拿捏得准了点，没别的。”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铁砧旁，抄起旁边一块看着就别扭的废铁疙瘩，往砧子上“哐当”一扔。
“你们看，”他拿起锤子，故意放慢了动作，“打铁这玩意儿，讲究的是力气和耐心，哪有什么玄乎的？我再打一把给你们看看，这才是我平时的水平。”
说着，他抡起锤子就往下砸。
这次他是真没含糊，故意把力道用得七扭八歪，火候也调得乱七八糟。
烧红的铁块在他手里跟条泥鳅似的，怎么都不听使唤。
敲打时不是重了把铁砧震得嗡嗡响，就是轻了跟挠痒痒似的，节奏全乱了套。
叮叮当当地敲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一把菜刀总算有了个大概模样。
可那模样，实在是拿不出手，刀身歪歪扭扭，跟被狗啃过似的，边缘全是没打磨干净的毛刺，刃口更是坑坑洼洼，别说砍骨头了，估计切个萝卜都费劲。
陈无争把这把“残次品”往众人面前一递，脸上挤出个“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瞧见没？这才是我正常打出来的东西，上一把真就是撞大运了。我就是个普通手艺人，真不是什么仙尊。”
他本以为，这么一把破烂玩意儿摆出来，总能打消大伙儿的念头了吧？
可没等他松口气，二柱子先凑了过来，拿着那把歪菜刀翻来覆去地看，眼睛越瞪越大，突然一拍大腿：“哎哟！仙尊就是仙尊！这手艺，藏得也太深了！”
陈无争：“？？？”
“你们看啊！”二柱子举着菜刀给周围人看，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这刀看着歪歪扭扭，可你们仔细瞧这毛刺，每一根都带着劲儿！还有这刃口，看似坑洼，实则藏着巧劲呢！我敢说，这刀要是用顺了手，绝对不比上一把差！仙尊这是故意打把‘凡品’给咱们看，怕咱们觉得高不可攀，这是体恤咱们啊！”
旁边立马有人附和：“对对对！二柱子说得在理！高人都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越是厉害，越不爱张扬！”
“我就说嘛，仙尊怎么可能真就只会打一把好刀？这明显是故意藏拙，怕吓着咱们！”
“这手艺，就算是藏着掖着，也比老周头强十倍！”
李婶更是激动得首抹围裙：“无争啊不，仙尊！您真是太贴心了！知道咱老百姓实在，不爱听那些虚头巴脑的，就用这实实在在的本事告诉咱们，您是真高人！”
陈无争举着那把破菜刀，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起作用，辰大大啊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反而被那棉花裹得更紧了。
他都把刀打成这样了，这帮人怎么还能往“仙尊”上扯？这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不是……我真不是……”他还想再解释，可话刚出口，就被老周头给打断了。
老周头捧着昨天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往陈无争面前一递，眼圈都红了：“仙尊，您就别再瞒了。老周我打了一辈子铁，什么样的好铁好刀没见过？可您这把刀，往那儿一站，就透着股子灵气，那是真真正正的‘天锻’啊！”
他顿了顿，突然“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把手里的菜刀高高举过头顶：“仙尊！您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我老周头没别的本事，就会抡锤子，您哪怕就教我一丁点儿，我也知足了！我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三个响头，磕得那叫一个实在，额头上立马就红了一片。
陈无争赶紧去扶，可老周头跟秤砣似的，怎么拽都拽不动。周围的村民也跟着起哄：“仙尊就收下他吧！老周头可是咱村最好的铁匠了！”
“是啊是啊，他对您是真心崇拜！”
“收下吧仙尊，以后咱村也能有个沾仙气的铁匠铺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一次把陈无争淹没了。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周头，看着周围一张张写满期盼的脸，再看看手里那把被吹上了天的破菜刀，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得了，解释不通了。
这群人己经认定了他是“仙尊”，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往那上面靠。
他越是想证明自己平凡，在他们眼里就越是“高人风范”。
这叫什么事儿啊！
陈无争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
他蹲下身，把老周头从地上拉起来，语气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命：“周大爷，拜师就别提了。我真不是什么仙尊，就是会点打铁的手艺。您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常来铺子里转转，跟您聊聊怎么打东西，行不？”
这话在老周头听来，那简首就是天大的恩赐！他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捧着菜刀连连点头：“行行行！太行了！仙尊肯指点，是我老周头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小心翼翼地把菜刀揣回怀里，又拿起陈无争刚打坏的那把，也宝贝似的用布包起来：“这把也得收着！仙尊亲手打的，哪怕是‘藏拙’的，那也是宝贝！明天我就上山砍棵好松木，做两个匣子，把它们供起来！”
陈无争看着他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二柱子见这事定了，立马又吆喝起来：“大伙儿都听见了吧？仙尊答应以后常来指点了！想求仙尊帮忙打东西的，都抓紧到我这儿登记，排好队，别乱了规矩！”
李婶也跟着帮腔：“对，都按顺序来，仙尊精力有限，可不能累着了！”
村民们顿时又热闹起来，排着队往前凑，一个个脸上都带着虔诚的笑。
陈无争默默地退回到角落，重新靠在墙上，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炉火还在噼啪地烧着，映得他脸上忽明忽暗。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在现代敲了好几年键盘，穿越过来后，也就抡了几天锤子，怎么就成了别人眼里能“天锻”的仙手了？
“仙尊啊仙尊……”他低声念叨着，嘴角扯出一抹哭笑不得的弧度。
看来，这“仙尊”的帽子，他是摘不掉了。
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铁匠铺里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村民们还在排着队登记，二柱子和李婶忙得不亦乐乎，老周头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两把刀，像是在呵护稀世珍宝。
陈无争靠在墙上，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天，可千万别再来这么多人了。
可他也知道，这想法，估计是实现不了了。
这铁匠铺，怕是真要成了陈家村的“圣地”，而他这个“仙尊”，就只能困在这儿，被这群热情的村民，用崇拜和期盼，牢牢地“供奉”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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