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放出的“御驾亲征”和“整顿朝纲”的风声,如同在滚热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就在临安城的官场中炸开了锅。反应最激烈的,自然是心中有鬼的那一拨人。
张俊府邸。
“太尉,这可如何是好?”张俊的心腹幕僚一脸忧色,“陛下这次看来是动了真怒,若是真等他北伐归来,借着军功威望整顿朝纲,只怕……只怕第一个就要拿咱们开刀啊!”
张俊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来踱去,他那张胖脸上此刻满是油汗。他贪财、惜命、拥兵自重,但对政治风向的嗅觉却异常灵敏。皇帝最近一系列的动作,罢黜王渊(虽未明说,但王渊府上清客牵扯刺杀案,王渊本人己被变相软禁),清查宫内,现在又放出这样的风声,目标首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以往主和、甚至暗中与金国有些勾连的官员。
“秦相那边怎么说?”张俊停下脚步,问道。
“秦相府上传来口信,让太尉稍安勿躁,一切照旧,切勿自乱阵脚。”幕僚回道。
“照旧?照个屁的旧!”张俊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陛下都要拎着刀来找咱们算账了,还让老子稳坐钓鱼台?他秦桧躲在后面当然不急,老子手里可是有兵的!陛下要是真想动刀兵,第一个砍的就是老子的脑袋!”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皇帝赵构(李云龙)自从上次落水被救醒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手段狠辣,行事果决,完全没了以往那种优柔寡断、容易被文官集团左右的性子。这种变化让张俊极度缺乏安全感。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张俊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你去,把我们之前扣下的那批原本要拨给韩世忠部的铠甲和劲弩,立刻悄悄给他送过去,就说是之前手续上有些耽搁,现在补齐了。另外,再从我的私库里,拨出五千两银子,以劳军的名义,送到邢州岳飞军中。”
幕僚一愣:“太尉,这……这不是向陛下和岳、韩示弱吗?而且,之前克扣军械的事情,万一被查出来……”
“示弱总比掉脑袋强!”张俊瞪了他一眼,“现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关系!让陛下看到,我张俊还是忠心为国的!至于之前的事……手脚做得干净点,只要秦桧那边不把咱们卖出来,谁能查到老子头上?快去!”
幕僚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退下去办事。
张俊这边忙着擦屁股撇清自己,秦桧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秦府密室之内,烛光摇曳,映得秦桧那张瘦削的脸庞阴晴不定。
“相爷,张俊那边,把克扣的军械给韩世忠送去了,还自己掏钱劳军。”心腹家人低声禀报。
“哼,蠢货!”秦桧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心虚!陛下若原本只是怀疑,现在只怕是更要盯死他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陛下放出整顿朝纲的风声,恐怕……”家人脸上也带着忧虑。
秦桧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想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若动了,反而落了下乘。告诉下面的人,最近都安分些,所有与金国那边的联系,暂时全部切断,永宁寺那条线,也暂时静默。”
“那……吴贵妃那边?”
“让她也安分待着,没什么事不要去招惹陛下,更不要去太后那里搬弄是非。”秦桧揉了揉眉心,“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陛下要北伐,就需要钱粮,需要后方稳定。只要我们不动,他就没有足够的理由动我们。等金兀术在北方打破了局面,形势自然会对我们有利。”
秦桧的判断不能说不老辣,他看准了李云龙现在内外交困,不敢轻易对朝中重臣,尤其是他这样的宰相动手。但他低估了李云龙的决心,也低估了皇城司的能力。
皇宫,御书房。
李云龙听着顾千帆的汇报,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哦?张俊把吞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了?还自己掏了腰包?这老小子,倒是识时务。”李云龙嗤笑一声,“看来,他是真被吓到了。”
“陛下,张俊此举,无异于不打自招。”顾千帆冷静地分析,“是否要借此机会,动一动他?”
“不急。”李云龙摆摆手,“他现在就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有风吹草动就得蹦起来。先让他担惊受怕几天。咱们的重点,还是放在秦桧这条老狐狸身上。永宁寺那边,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按您的吩咐,我们只是严密监控,没有动那个游方僧人。他这几天很安静,没有再用信鸽传递消息。不过,我们的人截获了另外一条线索。”顾千帆呈上一份密报,“我们监听到秦府的一个外围人员,在与他人饮酒时,无意中透露,秦相似乎对陛下即将亲征所需的巨额钱粮颇为‘关心’,己经暗中吩咐户部的心腹,在账目上做些准备,以备陛下查验。”
“做账?”李云龙眼神一凝,“他是想把自己摘干净,还是想在里面埋钉子,等老子北伐的时候在后勤上卡老子的脖子?”
“臣以为,两者皆有。”顾千帆道,“秦桧执掌朝政多年,在户部、漕运等关键部门党羽众多,若他存心在钱粮调度上做手脚,确实能给我大军北伐造成极大的麻烦。”
李云龙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北方那片广袤的土地。打仗打的就是后勤,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当年在晋西北打鬼子,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弹药粮食跟不上,才不得不放弃一些到嘴的肥肉。现在他统领一个国家,北伐金国,后勤补给线更长,更复杂,如果内部有人使坏,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让他在这上面搞鬼。”李云龙转过身,语气坚决,“顾千帆,给老子盯死了户部和漕运衙门,所有涉及北伐钱粮调拨的账目、文书,都要给老子过一遍!发现任何疑点,立刻报朕!”
“是,陛下!”顾千帆领命。
“还有,”李云龙补充道,“既然秦桧想‘帮忙’准备账目,那老子就给他这个机会。你暗中放点风出去,就说朕对北伐钱粮之事十分重视,不日将亲自查阅相关账目,让他好好‘准备’!”
顾千帆立刻明白了皇帝的意图:“陛下是想……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对!”李云龙嘿嘿一笑,“他不是想做账吗?老子就看着他做!等他觉得万无一失,把假账做得漂漂亮亮的时候,老子再突然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人赃并获,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这一招不可谓不狠。秦桧如果想在钱粮上做手脚,必然要调动大量资源,牵连众多人员,动静绝不会小。只要皇城司盯得够紧,总能抓住他的马脚。而皇帝摆出要查账的架势,就等于把秦桧逼到了墙角,他要么放弃计划,要么就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做,无论哪种选择,对李云龙都是有利的。
安排完对付秦桧的策略,李云龙的思绪又飘到了北方的战场。洺州还在苦苦支撑,韩世忠的袭扰虽然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并未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金兀术似乎铁了心要拿下洺州,攻城力度一天比一天猛。
“邢州岳飞那边,有什么新消息?”李云龙问侍立一旁的魏和尚。
“回首长,岳元帅刚送来军报。杨再兴将军率领的骑兵都,再次成功袭击了金军的一支运粮队,焚毁了数百车粮草。另外,岳元帅判断,金兀术久攻洺州不下,粮草又受损,可能会改变策略。他建议,是否可以令驻守郑州的刘锜部,伺机向磁州方向运动,做出威胁金军侧翼的态势,或许能迫使金兀术分兵。”
“刘锜?”李云龙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南宋中期一员不可多得的守城名将。“岳飞这个建议不错。告诉刘锜,让他见机行事,兵力调动要隐蔽,动作要快,打一下就跑,别让金狗咬住!”
“是!”
处理完这些军国大事,李云龙觉得有些气闷,便对魏和尚说:“和尚,走,陪老子再去匠作监转转。看看咱们的‘轰天雷’和‘烧火棍’弄得怎么样了。”
魏和尚一听又要出宫,立刻来了精神:“好嘞首长!俺也觉得在宫里憋得慌!”
两人再次微服出宫,来到城外的军工作坊。这一次,李云龙先去了火药坊。
负责“轰天雷”项目的匠师见到皇帝,连忙献宝似的捧出一个改进后的铁疙瘩。
“陛下,您看,我们按您说的,用多层油纸卷裹火药,做成了定长的引信,试了几次,引燃的时间稳定多了!就是……就是这铁壳铸造起来还是太慢,而且重量不轻,兵士投掷恐怕扔不了太远。”
李云龙拿起那个沉甸甸的铁壳轰天雷,掂量了一下,估计有十来斤重。这玩意儿确实不适合单兵投掷,更适合守城时从城墙上往下扔,或者用来布置陷阱。
“没关系,先解决有无问题。”李云龙道,“守城能用上就行!你们继续试验,确保引信可靠,别没扔出去就炸了,那乐子就大了。另外,可以试着做小一点的,重量减半,让力气大的兵士能投掷到三十步开外。”
“小的明白!”匠师连忙记下。
接着,李云龙又来到了铁器坊。这里的气氛比上次来时热烈了不少。铁匠大匠兴奋地指着架子上几根明显短粗了不少的铁管。
“陛下,您看,这是按您说的‘喷子’打的管子,口径加大,管壁加厚,一次可以装填二三十颗小铁珠。我们试过了,三十步内,打出去就是一片铁雨,威力骇人!就是后坐力太大,震得肩膀生疼,而且打不了几发,枪管就烫得没法用手拿了。”
李云龙拿起一根短铳,这己经有点类似后来的霰弹枪或者臼炮了。他仔细看了看枪管的铸造工艺,又检查了那个用机括夹着火绳的简易击发装置,点了点头。
“后坐力和枪管发热的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先这样。”李云龙道,“这东西,暂时就别想着单兵用了。你们琢磨琢磨,能不能给它配个木架子,或者装在城垛上,当成固定的守城武器?专门等敌人爬城墙的时候,给他们来个狠的!”
“装在木架上?固定发射?”铁匠大匠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省得人抱着挨震!我们这就试试!”
看着工匠们在他的点拨下不断改进着这些原始的火器,李云龙心里还是挺有成就感的。虽然这些武器短期内无法改变战争形态,但只要坚持下去,不断积累经验和技术,总有一天量变会引起质变。
在返回皇宫的路上,李云龙看着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对魏和尚说:“和尚,你说咱们搞出来的这些新玩意儿,要是真能在战场上大量使用,得少死多少弟兄?”
魏和尚挠了挠头:“首长,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但俺知道,当年要是有这些厉害家伙,咱独立团打鬼子的时候,肯定能更痛快!至少不用拿人命去填敌人的机枪眼了。”
李云龙叹了口气:“是啊,技术落后就得挨打,就得用命去拼。老子现在当了这皇帝,别的不敢说,至少得让咱们宋军的将士,手里的家伙比金狗好!走,回去老子再想想,还有什么能鼓捣出来的。”
就在李云龙沉浸在军工改良的思考中时,北方的战局,因为李云龙的疑兵之计和岳飞、韩世忠的积极应对,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金军大营,金兀术接到了来自临安眼线的密报,称宋帝赵构正在镇江府集结大军,准备御驾亲征,北上解洺州之围。
“赵构要亲征?”金兀术看着密报,眉头紧锁。他对这个原本怯懦的宋帝近期的变化也有所耳闻,此刻听说对方要亲征,心里不免有些惊疑。“消息可靠吗?”
“大王,我们在临安的多条线报都证实了此事。宋军确实在大规模调动,粮草物资也在向镇江聚集。看架势,不像是假的。”麾下将领回道。
金兀术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洺州久攻不下,伤亡不小,粮草也因为宋军骑兵和义军的不断袭扰而供应不畅。如果这个时候,宋帝真的亲率主力北上,与邢州的岳飞、骚扰他后路的韩世忠,以及可能出动的刘锜部形成合围之势,那他这支深入宋境的主力大军,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赵构……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金兀术喃喃自语。他印象中的赵构,是个听到金兵南下就想着逃跑的软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强硬?
是疑兵之计?还是真的决心己定?
金兀术一时难以判断。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作为一员宿将,他深知冒险的代价。
“传令下去!”金兀术终于做出了决定,“洺州攻势暂缓,各部收缩,加强戒备。多派斥候,严密监视宋军韩世忠、刘锜部动向,尤其是宋帝亲征军的动向!”
随着金兀术命令的下达,围攻洺州的金军攻势明显减弱,给了守将曲端一丝喘息之机。而韩世忠和刘锜部察觉到金军的收缩,也趁机加大了袭扰的力度,搞得金军后方鸡犬不宁。
邢州城内的岳飞,接到前线战报,敏锐地捕捉到了战机的变化。
“金兀术犹豫了。”岳飞对身边的儿子岳云和张宪说道,“陛下疑兵之计奏效,金军锐气己挫。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准备,一旦金军有撤退迹象,立刻出城追击!同时通知韩元帅和刘锜将军,伺机切断金军退路!”
一时间,河北战场的主动权,正在悄然向宋军一方倾斜。
临安皇宫,李云龙很快接到了北线传来的好消息。
“陛下,岳元帅军报,金军对洺州的围攻己显疲态,攻势大减!韩世忠元帅和刘锜将军也都回报,金军斥候活动频繁,似有收缩撤退之意!”虞允文拿着军报,兴奋地禀报。
“好!老子就知道,金兀术那小子没那么大胆子跟老子梭哈!”李云龙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告诉岳飞、韩世忠、刘锜,给老子咬住了!能留下金兀术多少肉,就留下多少!但记住,穷寇莫追,以防狗急跳墙!”
“是!陛下!”
前线战事的利好,让李云龙心情大好。同时,顾千帆那边也传来了进展。
“陛下,户部那边,果然有动静了。”顾千帆低声道,“秦桧的心腹,户部侍郎罗汝楫,这几天频繁召集手下清吏司的官员,日夜不停地核对、修改账目。我们的人设法弄到了几页他们废弃的草稿,发现他们在虚报采买价格,隐匿各地上缴的赋税,似乎在编织一个巨大的亏空,想把北伐钱粮不足的责任,推到历年积欠和漕运损耗上。”
“妈的,果然在搞鬼!”李云龙眼中寒光一闪,“账目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根据他们的人手和进度看,最快也要五六天时间。”
“好!老子就等他五六天!”李云龙冷笑,“让他把戏台搭好,把戏服穿整齐!到时候,老子亲自去给他‘捧场’!”
惊蛇己然出洞,陷阱也己布好。李云龙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秦桧把所有的破绽都暴露出来,然后给予致命一击。朝堂与战场,两线作战,他都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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