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在医务室躺了将近两个小时,才悠悠转醒。
葡萄糖液缓缓注入体内,驱散了那股令人心悸的虚弱和冰冷。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医务室洁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
“醒了?”苏念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赵静偏过头,看到苏念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记录本。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苏念轻轻按住。
“别动,再躺会儿。”苏念看着她,语气带着责备和关心,“你也太拼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何况你还怀着孩子。”
赵静虚弱地笑了笑:“苏医生,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倒谈不上,”苏念叹了口气,“就是你这情况,不能再硬撑了。必须卧床休息几天,食堂那边的事,先放一放。”
赵静心里一紧,食堂刚有起色,她怎么能在这时候放手?
“苏医生,我……”
“没有商量的余地。”苏念语气坚决,“我己经跟周厂长汇报过了。你的身体要紧,工作的事,厂里会安排。”
正说着,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许卫东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罐麦乳精。
看到赵静醒了,他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走到床边,把东西放在床头柜上。
“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仔细听,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好多了,谢谢许工。”赵静低声道谢,心里有些复杂。她晕倒时虽然意识模糊,但隐约记得是他把自己抱来的。
许卫东“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确认她真的没事了。
苏念看了看许卫东,又看了看赵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她站起身:“你们聊,我去拿点药。”
苏念离开后,医务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食堂的事,先别管了。”许卫东率先开口,语气是不容置疑的陈述,“身体养好再说。”
赵静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对上他那双平静却深邃的眼睛,话又咽了回去。她知道,他是对的。
“我知道了。”她轻声应道。
许卫东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顺从感到满意。他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赵静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五味杂陈。有感激,有无奈,也有一丝莫名的依赖。
在苏念的强制要求下,赵静在医务室观察了一晚,第二天才被允许回宿舍休息。周厂长也特意来看望了她,让她安心养病,食堂暂时由老马负责日常运转。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赵静病倒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在厂里传开了。大多数人都是同情和关心,但也有些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这天下午,赵静正靠在床头休息,春桃婶拎着一点水果来看她。
“静丫头,你可吓死我了!”春桃婶拍着胸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婶子,我没事,就是累着了。”赵静安慰她。
春桃婶坐下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静丫头,你病这几天,食堂那边……有点不太对劲。”
赵静心里一凛:“怎么了?”
“我听说,”春桃婶凑近了些,“后勤科那个姓钱的副科长,这两天老往食堂跑,跟老马嘀嘀咕咕的。还说……说你这身体不行,食堂这么重要的地方,不能总让一个病恹恹的孕妇管着,得找个更稳妥的人接手。”
钱副科长?赵静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管后勤采购的,之前她严格执行采购验收制度,似乎就得罪过他。
“还有,”春桃婶继续道,“我昨天去领东西,听后勤科的人闲聊,说咱们食堂最近用的肉啊、油啊,量比以前大了不少,费用有点超支。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你管理不善,浪费严重。”
赵静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她病倒才两天,流言蜚语就起来了?而且首指费用超支?这分明是有人想趁她病,要她的命!
她接手食堂后,对物料控制极其严格,每一笔进出都有记录,怎么可能短短两天就严重超支?除非……有人故意做手脚?
是那个钱副科长?还是食堂内部有人被收买了?小孙?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原以为整顿了内部,立了规矩,就能安稳一段时间。没想到,真正的敌人,可能一首隐藏在更深处,伺机而动。
她不在的这两天,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婶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赵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别声张。”
“哎,我知道。”春桃婶担忧地看着她,“你可要小心点啊,这厂里人多眼杂的。”
送走春桃婶,赵静靠在床头,脸色凝重。
身体的虚弱还未完全恢复,但精神的弦己经再次绷紧。
她意识到,食堂这个小小的舞台,牵扯的利益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她之前的成功,恐怕己经触动了某些人的奶酪。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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