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初夏，赵静的孕肚己经大得惊人，像扣了一口小锅。
距离预产期还有将近一个月，但身体的负担己经到了极限。双脚肿得穿不上原来的鞋子，只能用布条勉强缠着。腰背的酸痛几乎成了常态，夜里翻个身都困难重重。
但小食堂的工作，她依然放不下。虽然大部分日常事务交给了老马，但菜单制定、账目核对这些核心环节，她还是坚持亲力亲为。许卫东几次皱眉，让她多休息，她都笑着搪塞过去。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娇气，更不想辜负周厂长的信任。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赵静在食堂核对完本周的账目，感觉有些气短，便想着去后厨看看晚上准备的食材，顺便透透气。
后厨里，老马正在准备晚上的小炒，锅铲翻飞，香气西溢。小孙则在角落里闷头洗着一堆土豆，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变得沉默寡言，但眼神里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
“马师傅，晚上准备做什么？”赵静扶着腰，慢慢走到灶台边。
“做个青椒肉丝，再来个冬瓜汤，清淡点。”老马擦了把汗，回头看她，“赵同志，你脸色不太好，快回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呢。”
“没事，我就看看。”赵静笑了笑，目光扫过地面。靠近水池的地方，似乎有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油渍反光。她没太在意，食堂地面有油污是常事。
她转身想再去仓库看看米面库存，刚迈出两步，脚下突然一滑！
仿佛踩在了一块冰上，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
“啊——！”她短促地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挥到了空气。
沉重的孕肚让她重心极度不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后倒去！
“小心！”
“赵同志！”
老马的惊呼和小孙的喊声几乎同时响起。
但一切都太快了。
赵静只觉得后腰和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身下涌出，瞬间浸湿了她的裤腿。
她瘫坐在那片油污上，脸色煞白，双手死死捂住肚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
羊水……破了！
“血！有血！”小孙指着她身下，声音尖利，带着惊恐。
老马一个箭步冲过来，看到地上的血水和赵静痛苦扭曲的脸，吓得魂飞魄散：“快！快叫医生！抬人去医务室！”
后厨顿时乱作一团。
赵静感觉小腹传来一阵紧过一阵的、撕裂般的坠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她咬紧牙关，试图保持清醒，但剧痛和恐惧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孩子……我的孩子……”她虚弱地呻吟着，手指死死抠着地面。
是谁？地上为什么会有油？她明明很小心……
混乱中，她似乎看到小孙慌乱的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诡异的、得逞般的快意，但剧痛让她无法深思。
几个闻讯赶来的工人手忙脚乱地想抬起她。
“别乱动！去找担架！”老马还算镇定，嘶吼着指挥。
就在这兵荒马乱之际，一个身影如同旋风般冲进了后厨！
是许卫东！
他原本是来食堂找赵静商量点事，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骚动和惊呼。当他看到瘫倒在地、身下洇开血水的赵静时，那张惯常冷静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赵静！”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一把推开围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工人，蹲下身，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试图将她抱起来。
他的动作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许……工……”赵静看到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冷汗，狼狈不堪，“孩子……救孩子……”
“别怕！我在！”许卫东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紧绷。他小心翼翼地，仿佛抱着世界上最易碎的珍宝，将她打横抱起。
起身的瞬间，他冰冷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地上那片明显的油渍，以及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小孙。
那眼神，充满了暴戾的杀意，让小孙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在地。
“让开！”许卫东抱着赵静，大步向外冲去，对着堵在门口的人低吼，声音里的威严和焦灼让所有人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去医院！首接去医院！”他对着跟上来的老马吼道，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赵静蜷缩在他怀里，剧烈的宫缩一阵阵袭来，痛得她几乎要晕厥。但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耳边是他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竟奇异地让她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她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许卫东抱着她，冲出食堂，冲向厂门口停着的唯一一辆吉普车（周厂长的配车）。阳光刺眼，但他抱着她的身影，却像一头受伤的、守护领地的雄狮，充满了决绝的力量。
“坚持住，赵静！”他低头，在她耳边嘶哑地说，热气拂过她的耳廓，“我不会让你有事！”
汽车发动，朝着镇卫生院疾驰而去。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赵静的意识在剧痛和颠簸中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仿佛听到许卫东用她从未听过的、失控般的语气对司机咆哮：
“再快一点！她不能有事！绝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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